“空桑必定不辜负各位的信任。”空桑站起身朝座位上的人拱手揖礼,表情沉静,举止肃然。
孟疏拉着她坐下,众人又说了些栖梧界的近况,空桑注意到江厌面前的小菜被他扫荡干净了,又叫人送了一些进来。
一桌人聊到日暮时分,看天色渐晚,空桑想寻个去处住下,岳长时本想邀空桑住进松山阵派,谁知孟疏抢先一步,提出要尽地主之谊,愣是将她说服,答应住进寰器宫。
徐不器正要起身跟众人一同离开,却听孟疏打趣道,“别别别,我寰器宫不欢迎玄星阁的人,一群穷剑修,先让你师父把欠的灵石还上。”
徐不器:“……”
徐不器也不恼,笑了笑,“是,孟前辈,今日回去便知会师父一声。”
青云宗清隐峰虽然也主剑修,穷,毕竟有点积蓄都花在本命法器上了,但三峰一向团结互助,有掌门从中旋斡,落木峰又不缺灵石,且也怕自己被别人宰,自然会接济一番,就当是花钱买个保镖。
但玄星阁不同,那是妥妥的自力更生,一群潜心钻研剑道的剑疯子,想方设法,诡计多端地套路寰器宫的炼器师,帮忙养护本命法器,还经常赊账,这信誉值岌岌可危。
初来乍到的时候被人问着传话催账,徐不器还有些脸红,毕竟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面对这种事,脸皮薄,但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张口闭口便是下次一定。
空桑瞥了徐不器一眼,笑了笑,但是有些诧异她这刚正耿介到近乎死板的前师兄居然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一看就是打太极的话术。
只能说,人世无常吧,想想还有些好笑。
徐不器给空桑留下一枚传讯玉符便揖礼告辞,带着破妄剑离开,绕过屏风的那一刻,余光中,他看到江厌无聊地拽着空桑的袖口,空桑似是无奈,反手抓住男人作乱的指尖。
目光匆匆一瞥,两人双手交握,这亲昵的小动作晃过眼前,背过屏风,雅间的门合上,徐不器随意扫了一眼客栈内的装潢,心尖最后一抹遗憾也散去。
未宣之于口的话,朦朦胧胧的情愫,都散去,天地辽阔,人生海海,修士一生更是追求自由超脱,有缘无缘,倒也不必挂怀,且随风去。
空桑跟着孟疏离开,岳长时嫌方才聊符阵聊得不够尽兴,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后面,江厌似乎又变得疲乏起来,化作小蛇缠在空桑手腕上,众人见了也没多诧异。
空桑来到寰器宫,由孟疏这个年轻宫主亲自接待,仔细吩咐人安排好房间,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一开始众人还不解其意,直到知晓那些玉简中刻录的上古符阵绘制方法皆是出自空桑之手,还有些早已经丢失损毁的上古炼器法阵,皆是空桑无偿赠与,这才变得恭敬起来。
不仅恭敬,就连看空桑的眼神都更炽热。
宿星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但距离扶冥地界还是有些远,中间隔着绵延的群山和无边荒野,其中凶兽横行,少有人迹,他们对青云宗附近的事也不甚关心,只知道空桑的的确确毫不藏私地将东西送给了他们。
空桑从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扶冥地界有多大,只从孟疏和岳长时口中打听得一星半点的消息,更多的时候三人是围在一起商讨研究符阵。
有时候夜深人静,空桑都有些头疼,她明明是医修,怎么还有点偏离原路线发展的意思,但两人都是好钻研的人,三人一聊起来可以说是志趣相投,有点忘年交的意思,空桑也不好推拒。
闲下来的时候,空桑会出门逛逛,混迹在客栈酒楼,探听消息,这不逛不知道孟家的实力,一逛才知道这偌大一片地界,近乎一半的产业都姓孟,空桑也接连在孟疏的引见下在孟氏家族的人面前混了个脸熟。
世家宗门的风姿,空桑从前在江州城阮家的时候便见识过,嫡系旁系,长子次子,嫡出庶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还是了解一些,应对起来也没那么吃力。
而且孟家比起当初的阮家,可以说是和乐一片,虽然家族大,人口也多,但相处还算融洽,毕竟财力雄厚,孟疏这个家主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当然,孟疏也没想让她参与进家族的弯弯绕绕,这也省去了空桑不少麻烦。
只是在见过孟疏的父亲臧一真人后,空桑便时常被那已经隐居已久,不问世事的渡劫期大能拉着“喝茶”,讨论符阵的三人组也渐渐变成了四人组。
扶冥地界除了松山阵派、寰器宫和玄星阁三大派,周边还零星分散着一些小宗门,其中自然有医修宗门。
白云谷,传言是药王谷的一脉分支,在扶冥地界立足,虽然名气不大,但也有好几位坐镇宗门的长老,德高望重,活人无数,传闻一生中行遍栖梧界。
空桑一听这便来了兴致,毕竟药王谷在栖梧界医修心中的地位数一数二,就连落木峰都要低一头,其中培育着不少世所罕见的珍奇药草,传言藏书数万卷,一个医修穷尽一生恐怕都没办法全部领略。
这种话对于凡人来说也许还可信,但修士一生寿数远不止百年,修为越高寿命越长,可即便有如此豪言壮语,也没人站出来反驳,更多的人是心驰神往。
“白云谷?”孟疏斟上一杯茶放到臧一真人面前。
“是。”空桑点点头,有些无奈,“说到底……我是医修。”
“懂了。”岳长时一拍孟疏的肩膀,神情揶揄,“你看你好歹活了几百年,人家随便钻研点兴趣爱好就……”
话头忽然止住,岳长时发现自己才是真正的阵修,根正苗红,只钻研符阵的阵修,孟疏和臧一真人也是因为炼器离不开符阵一学才钻研此道,毕竟炼器除了符阵,还有需要其他颇为麻烦的技能。
所以……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