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上路后,肖杰老实多了,再不敢随便说话,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身边的混世魔王,再给自己找难堪。
气氛顿时沉闷起来。
车速非常慢,路就会显得很长。
连后座的俩人,都觉得无聊了。但他俩没有共同语言,更怕马子房分心,不敢同他讲话,目标自然对准了肖杰。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肖杰瞅了眼马子房,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怯生生的回答。
“肖杰,生肖的肖,人杰的杰。”
“啧啧,名字够大,多大了呀?参加工作没有?”
“22岁,在南城分局当警察,刚上班第二天。”
难怪会被马子房拿住,吓得要主动献身,原来是涉世未深。
“警察好啊,保家卫民,很有前途,有对象了吗?”
“还没,忙着上学,没顾上。”肖杰低下了头,脑中闪过一道身影。
在学校时,她曾喜欢过一个男生。
不但举止优雅,学习成绩优秀,而且帅气的一塌糊涂。
更为重要的是,和她一样,都来自贫困的家庭。
相同的背景,积极向上的品质,让两颗心迅速的走近了。
图书馆,植物园,操场上,校园的角落,都留下了他们徜徉的幸福身影。
但让肖杰感到奇怪的是,交往了两年,他俩更像一对柏拉图,最亲密的动作,就是拉拉手,拥抱都很少有,更别说深入的接触了。
同宿舍的女生,都已经告别了处女时代,只有她还是完璧之身。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苦恼万分,是我不够有吸引力?还是他根本不爱我?
恍惚之间,就到了毕业。恋人们都依依惜别,温情悲情同时上演。
她决定采取主动,把男孩挽留住,衣服都脱了,他却决绝的转过了身。
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我们俩家都穷,组合到一起,生活会很艰难。
他家在数百公里外的小山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父亲是挖煤工,赶上煤窑塌陷送了命,母亲靠种地养猪,才把他们拉扯大。
“我没有幸福的权利,我也不想害你,小杰,你值得更好的。”
“不,我就要你。”肖杰扑了上去,从身后抱住男孩,“我不怕苦,我可以跟你回老家种地,养猪,孝顺你的妈妈,养育你的弟弟妹妹。”
男孩沉默了半分钟,还是把她的手掰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肖杰将衣服凌乱穿好,追下楼去,正好看到他钻进一辆豪车,车的主人,是她的同班同学。
虽然长相有点磕碜,但家里有钱有势力。
男孩从反光镜看见了她,给她发了条信息,然后拉黑了她。
“原谅我,我不想回去。”
肖杰泪流满面。
回忆起往事,她的眼圈儿又红了。
“到年龄了,我给你介绍个吧?我有个侄子,二十七岁了,体制内干部,长得一表人才,保准你一见就喜欢。”
“对对,帅气多金,个头有一米八。”
俩人一呼一应,比赛着胡扯,马子房隐隐有种不安全感。
肖杰看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你俩说的不会是他吧?”
“小姑娘好眼力,果然你俩心有灵犀啊。”说着说着,黄景春自己都有点相信了,有戏。
谁知他话音刚落,肖杰就换上了一副凶巴巴的表情。
“你俩真不是个东西,刚才他欺负我,你们在一旁看热闹,这会儿却来消遣我,等回去以后,我非把你俩户口从关州迁走。”
她不是马子房的对手,并不代表她怕俩老头,哼,让你们坐拉猪的车,估计关系不会好到哪里去,还好意思自称叔叔。
车内一片死寂。
“哈哈哈哈!”马子房的惊天狂笑,压过了发动机的轰鸣,对肖杰竖起了大拇指。
“有意思,把户口迁走,你要给他们迁到哪里去呀?”
“非洲,撒哈拉大沙漠,南极北极,随便选,反正不让他们舒服。”
见他笑话自己,肖杰真的恼怒了。
“好好,只要不是卖到黑砖窑就行。”黄景春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小姑娘真有性格。
薛定鄂还不死心:“小姑娘,打是情骂是爱,我看你俩挺对口味。”
“大叔,我知道您是逗我开心,但是人家有女朋友了,比明星还漂亮,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真的吗,有你漂亮没?”
“一会儿您就见着了。”
村子近在眼前,凤凰带着四个人,亲自把守着入口,确保除了他们,没有陌生人上山。
车在废弃的小学校停下,站在树下吃梨的白色短发女孩,喊了一声。
“来了!”
从屋里走出来一位窈窕佳人,迎风而立,恰如幽谷仙子,正是赵墨锦。
饶是黄薛大场面见惯,都不由啧啧称赞,马子房真是好艳福啊。
她腰间系了条碎花围裙,见马子房从三马车上下来,不由捂住樱桃口,哑然失笑。
“你搞什么鬼?”
马子房苦着脸,没有言语,蹲到墙根,啊啊干呕了几下,一路上我也是勉为其难啊。
沈庄舞咯咯笑出声来,马子房站起来,将钥匙递给她。
“笑什么笑,吃了鸽子屁吗?把车开到村后去,那里有个养猪场,老板姓赵,还等着这头种猪去打圈呢。”
“让我去吗?”沈庄舞的脸变成了赭红色。
人家平时都是开奔驰,让我开个三马车,还有,我还是大姑娘呢。
“你不去谁去?数你驾驶技术好了,能者多劳,记得把猪给我拉回来,回头卖了还能回点本钱。”
好吧,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夸奖,像是蜜罐一样,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墨锦留下准备午餐,他们则在肖杰的带领下,步行上纯阳宫去。
肖杰还有点担心,俩老头能不能上去,别到时候还得抬他们下来。
事实上证明她错了,领导们平时很注重锻炼,体力比她还要好。四个人中,数她最年轻,但最是气喘吁吁。
“小姑娘,平时要注意锻炼啊,当警察没有好身体可不行。”
“你们。”肖杰上气不接下气,“你们能不能绅士一点,照顾下女生啊?”
“来,我背你!”马子房蹲下来,指了指后背。
“不用不用,我还能坚持。”肖杰顿时魂飞魄散,不知哪里来了力量,嗖嗖嗖甩出了他们十几米。
马子房叹道:“年轻人就是有潜力。”
山顶,凉风习习,马子房将背包打开,拿出两件风衣,给黄薛一人发了一件。
“风大,出了一身汗,小心着凉。”
“我的呢?”肖杰眼勾勾的望着他。
“年轻人穿啥衣服?走,咱俩找个地方,摩擦取热去。”
得给两位大佬留下空间,而且他们谈的都是机密,知道的越少越好。
被马子房扯着胳膊,踉踉跄跄往后院走,肖杰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不会真的在这儿办坏事吧?
“你你你就这么大胆子?老神仙看着呢,你不怕降罪下来?”
马子房勾唇而笑:“若是别的神仙,可能会管闲事,但吕洞宾本来就有老婆,还和白牡丹三世风流,差点被夺了仙根,不碍不碍。”
当下便从头至尾,给她讲吕洞宾携妻隐居,遇见汉钟离,三戏白牡丹的故事,把个小姑娘听得七荤八素,面色潮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吕洞宾真是个浪子,和你有的一拼。”
“我很坏吗?”
“是,你最会撩拨人了。”肖杰实话实话。
不知不觉,他们已然来到纯阳宫最上的玉皇殿,这里是整个凤凰岭的高点,正是秋高气爽,一望无遮的时日。
山风徐来,漫山的红叶似火,黄叶如金,都要燃烧起来。
道观的全貌,一目了然,虽然已倒塌了七七八八,但整体的风韵仍在。
特别是肖杰曾经说起的山泉,如一条细线,穿缀起整个道观来,赋予了她无边的灵气。
黄薛二人的行踪,皆在注视之下,时而漫步,时而对峙,看起来谈得很是激烈。
上山时觉得艰难,此时回望来路,弯弯曲曲如同藏在树丛中的小蛇,村口的小学校,亦是历历在目,甚至能辨别出墨锦的模样。
再往远处后,就是气势恢宏的关州城,如玉带般的国道与铁路,仿佛动脉般,直深入鳞次栉比的高楼。
“美吧?我小时候经常来这儿玩。”
“真好!回头我把道观和村子买下来,在这儿开个度假村。”
吹牛!肖杰白了他一眼,一个电子表都看得比斗大,还开发度假村,你有钱吗?
到目前为止,马子房在她心中,就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大混混,狂放不羁,帅气,有着女人喜欢的所有特质。
除了没钱,好像都马马虎虎。
“到时候我请你来做领班,如何?保证工资比当警察高。”
“为啥不是总经理?”肖杰瞪着眼,“给个芝麻大的官儿,不来。”
“嗬,还挺有脾气嘛。”
他不再言语,闭上眼,静静的感悟着浩荡的天风。肖杰亦闭上了眼睛,不过她倾听的,是一个人的心跳。
喂!
不知过了多久,悠长的喊声惊醒了两人。
黄景春在冲他招手,谈话已经结束,该下山了。
肖杰有些怅然若失。
“走吧。”马子房牵起了她的手,非常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