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林玉衍抿了下嘴唇,而后重新倒回榻上,漫不经心地说:”无非是读那些酸腐书,有什么乐趣?不过你既然愿意,那就去吧。左右我前些日子还同你讲,要你少去洗衣做饭,多做些别的事,总不好打自己的脸。”
“怎么我一句话就扯出你这长篇大论来。”
林玉衍轻哼一声,转过身去,拿背对着王安。
“你生气了么?”
王安探头去看林玉衍的脸色 但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那只玉似的耳廓。
“没有。”林玉衍闷闷地说:”正好你去学课,无人扰我,小爷我乐得清闲。”
王安往前挪一挪,离林玉衍更近了些:”我同娘说好了,每日只上下午各去学堂一个时辰,耽误不了什么。”
“就算去一整天,你又能耽误什么?”林玉衍淡淡地说。
王安歪着头冲林玉衍笑:“这不是耽误督促你吃饭喝药?”
“多管闲事。”林玉衍不自然地抖抖肩膀:“呆子,去把我的抓痒把拿过来,我后背痒得难受。”
王安把抓痒把拿过来,递给林玉衍的时候忽地把手收回,让林玉衍拿了个空。
“是不是后背的伤口痒?”王安问。
“跟蚂蚁咬人似的,难受。”林玉衍一面说一面伸长手去够抓痒把。
王安看着手里抓痒把上的木齿皱眉:“你之前就用这个去挠你后背的伤口?”
林玉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隔着绢帛挠的。”
王安放下抓痒把,愠怒道:“大夫说你后背的刀伤愈合长新肉时会出现瘙痒的症状,这 是很正常的事,绝不能随意用手去抓挠,以防抓破伤口。用手都不行,你怎么还能用抓痒把去挠?”
林玉衍坐在榻上,颇为委屈地看着王安:“可是我真的很难受。安安不心疼我么?”
王安心里的怒火骤然间消失无踪,他错开视线,一边上手去脱林玉衍的衣衫,一边生硬地开口:“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林玉衍十分顺从,甚至还在王安解不开衣结时热心地出手相助。整个过程流畅得连王安都生出些不好意思,只有林玉衍安之若素。
绢帛一层一层解开,最里层的纱已经被血浸透。王安小心翼翼地撕下绢帛,露出一道看上去长而深的刀痕。
伤口已经结痂,或许是因为林玉衍这两日无所顾忌的抓挠,原本在伤处长出的血痂被挠掉,流血后又重新结痂,深深浅浅的红刺得王安的眼睛疼。
林玉衍的肩膀又抖动一下,他看上去确实忍耐得辛苦:“安安,我难受。”
“再忍忍。”王安半躬下身,对着结出新痂的伤处轻轻吹气:“很快就好了。”
说完,王安的指腹落在林玉衍后背与伤口相近的位置。林玉衍的背一僵,他能够分明地感觉到王安指腹传递的热度,真是烫人,竟叫人无法忽视。
王安手指轻移,均匀有力地一下一下落在刀伤的旁侧,按压带来的触感盖住伤处传来的痒。
林玉衍的后背的确不那么难受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王安喉结滚动一下,问话的声音有些喑哑。
霁微的肌肤触感与他想象中相差不大,光洁细腻,带着一丝凉意,在他的指尖下逐渐变得温热。
这种感觉就好像王安第一次从博古架取下那柄白玉如意一般,触手生凉,爱不释手。
现在林玉衍背对着他,他看不清林玉衍的神色,只能听到林玉衍有些低沉的声音。
“好些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林玉衍的身体突然往前倾了倾,王安的手落了空。
“别再按了。”林玉衍盘腿坐在榻上,默默地拉起衣服,然后扯了旁边的被角盖住腿根:“我好了很多,你先出去罢。”
林玉衍话音刚落,一件厚实的袄子披在他的肩上。
王安没再逗留,只是叮嘱:“天冷,多穿些,莫要受了风寒。”
等人走远,林玉衍才掀开遮羞的被子,他颇为懊恼地叹气。
怎么就这样了呢?
后来的三天林玉衍一直不怎么搭理王安,就连晚间睡觉也不肯让王安靠近,一直推说自己怕冷,又要来一条厚实的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副绝不与王安靠近的模样。
王安对此习以为常,毕竟对于林玉衍来说,阴晴不定才是常态。
何况他应承下白觅银的提议,林玉衍原本就对此不满,不过是各睡一张被子而已,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也就由着林玉衍去了。
白觅银的动作很快,三日后果然寻来一位学士在知行堂为王安授课。
“二郎,这位是柳辰安,柳先生。”白觅银笑着为王安引荐身旁着青衣的公子。
柳辰安向王安作揖:“见过郎君,从今日起我将负责您的课业。”
王安原本对读书人就敬佩有加,如今见这位柳先生生得清隽优雅,有君子之风。心中便对这位面善的柳先生生出几分亲近之感,王安回礼:“学生王安见过柳先生。”
见两人气场相合,白觅银眉眼间俱是笑意:“二郎,柳先生博古通今,更是去年乡试的解元。你要虚心向柳先生请教,多学多问,切不可怠慢先生。”
王安自然称是:“谨遵娘的教诲。”
白觅银忙着去点账,又细细叮嘱王安一句:“好,那我且先走了,你就同柳先生好生在这里学课。”
送走白觅银后,王安偷偷舒了口气,近来在白觅银面前他总是紧张,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会令她失望。
柳辰安对他心中所想似有所感,他冲王安温和一笑:“我授课虽不讲老师的威仪,但学生课业却是数一数二,王郎君不必如此紧绷,有我在,你必不会让林夫人失望。”
王安自以为表现得并不明显,没想到竟轻易被柳辰安看透,他一噎:“我……”
柳辰安笑了笑,走在前方道:“郎君无需多言,请随我来,我们今日讲《尔雅》。”
王安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柳先生讲起课来侃侃而谈,引经据典,令人受益匪浅。
原定一个时辰的学课时间竟不知不觉往后延了半个时辰。
王安从知行堂出来的时候,心情大好,他已很多年未曾这般求学过。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回到琼琚院。
林玉衍早早等在房中,见王安回来,似笑非笑。
“这就是你口中的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