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老宅的院门被尤正用力敲响,他试图通过此举发泄这几日心里积压的委屈,没一会儿,听到轻微的动静,误以为是有人来开门的,直到门底缝下伸出锋利的狼爪,尤正安静了。
“不敲了,我不敲了。”
他跑到不远的树下乖乖坐着,眼巴巴瞅着院门,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直到了申时初,院门终于打开了一扇。
“悦悦,坏东西又来了。”
韩景霖嘹亮的嗓门响起,睡得频频点头的尤正瞬间惊醒,缓缓站起身,揉着发麻的腿艰难朝着院里走去。
洗完脸从厨房出来的尤子悦,待走近看清他这副滑稽的惨样,当即捧腹大笑出声。
“哟,几日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莫非上山打猎掉进了山沟里?”
闻讯从屋里出来的程清霜亦是同样震惊,想了又想,回屋拿出先前未使完的药膏,单手递了过去。
“给你拿去用吧。”
“不用了,家中买的有药膏。”
尤正果断拒绝了程清霜的好意,试图从母女两人脸上寻找破绽,可他却毫无收获,包括连韩景霖脸上都难掩惊讶。
这傻小子向来横冲直撞,头脑简单的他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岔了?这件事情只是巧合,跟尤子悦无关。
“喂,你顶着大日头找上门来就只是为了发呆?”
尤子悦的声音将尤正从自我猜想中拉回。
“子悦,你手中现在有多少银子?”
“打听这个做什么?前几日不是说好了,等我攒够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眼见尤子悦进了堂屋,尤正急忙跟了上去。
“你把手中的银子全部都给我,再给我打张欠条,这和离书,我今日就签下。”
尤正自以为放出了大招,对方会迫不及待同意,谁知尤子悦却不急了。
“不行,你还是耐心等等吧。”
“不等了,这不是你母女俩梦寐以求的事儿吗?既已打定了主意要和离,再拖下去你们母女也不会改变想法,这几日我回家想了想,决定趁早成全你们。”
纵然尤正说的合情合理,可语气中的焦急却出卖了他。
程清霜在一旁偷偷抿嘴笑了,还真让悦悦料中了,这男人果然猴急的找上门,主动求着和离呢。
尤子悦故作苦恼道:“可是我这人不喜欢欠人银子,一想到欠了人钱,我就睡不着,睡不着我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自然会影响胃口,所以等我攒够了银子再说。”
尤子悦的这种操作,是尤正始料未及的,他想到接下来每晚都要挨揍,也不知何时才能是个头,妥协了。
“那你目前手中有多少?”
“大约有二十五两银子,不过最多只能给你二十两,我还要留下来一些用于日常吃喝。”
这个数目比自己预期的少了一大半,尤正沉默良久后,咬牙应下。
“二十两银子我也认了,但我有一个要求,这笔补偿费不能写进和离书内,你私下拿给我便好。”
桑老太最近一连串的做法,着实伤人,尤正想为自己打算一次,并非他不孝顺桑老太,怕钱全部进了老娘口袋,她不愿意往外掏,他还拿什么再娶新媳妇。
他现在迫切需要一笔银子,用来在镇上租个小院儿暂住一段时间,逃避桑老太每晚的恶行。
“行,二十两不写进和离书内。”
尤子悦故作为难,勉强答应了尤正提的这个要求。
“等一下。”
尤正想到当初桑老太的遭遇,不放心厚颜无耻继续提出要求,“那你在这老宅之内,以神明为上起誓言,惩罚以程清霜做注,不然万一到时候你事后耍赖,我岂不是人财两空。”
尤子悦眼神暗了暗,沉声道:“我可以起誓,以我自身为注。”
“悦悦,不可。”
程清霜着急的喊了一声,不敢多说别的,怕坏了尤子悦的计划。
“娘,您不用担心,女儿答应的事情必会履行,神明是不会惩罚言出必行之人。”
母女俩的对话,令尤正心下稍安。
“好,按你说的也行。”
韩景霖看不惯尤正嚣张的嘴脸,“坏东西,摔成这副德性了,还不乖。”
“动作快点儿,磨磨唧唧,你怕不是心虚了吧。”
尤正不敢跟韩景霖正面对上,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尤子悦,反正在苍耳国,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只要是出生在苍耳国的子民,多数人颇在意誓言,所谓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明,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
不然当初的开国皇帝,也不会仅凭百人突然间反败为胜。
同样的地方,同一个人起誓,他倒要看看尤子悦究竟敢不敢?
“神明在上,尤家各位祖先在旁,我尤子悦今日起誓,他尤正签下和离书后,小女必会即刻奉上二十两纹银作为补偿,若违此誓,余生不得善终。”
尤正听完不太满意,总感觉需要补充点什么,韩景霖两只有力的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小灰灰大张一嘴獠牙,一副随时都要扑过来的架势。
“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在家中等着你们。”
男人怂了,怕将人给逼急了,自己啥也捞不着,万一被桑老太发疯打死了,反倒便宜了这对母女,深知自己不受几人待见,他当即不再多留,识趣儿离去。
“明天真是令人期待的好日子呀。”
尤子悦站在院门外,遥看尤正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乐不可支的哼起了小曲儿。
“尤猎户,这是从哪儿回来的,咋把自己搞得满脸都是伤呀。”
“呦,咋还哭了呢。”
尤正走到半路遇到了几名从河边逮鱼归来的村民,他虽戴着草帽,却遮掩不住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口,至于脸上残留的泪水,这是哭亏失的那三十两银子。
“韩兄弟,我刚从老宅回来,唉,孩子们不懂事儿,让你们见笑了。”
“呵呵。”为首的男子尴尬的笑了笑,后面几名汉子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微妙。
尤正将这几人的变化看在眼里,他含糊不清的回答,是故意想让几人误以为他是被韩景霖揍的,欲言又止的跟几人告别后,心情分外舒畅。
“尤子悦,这可不是我要将脏水往你们身上泼的,着实是你们人缘不好啊。”
尤正没想到出来一趟还有这种意外的收获,怕是尤子悦那不孝女怎么也想不到,她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毁了。
等尤正走远后,几名男子明目张胆的交流起来。
“呸,看看他那是什么德性,真是欠揍。”
“厚颜无耻找上门,指不定对着人家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挨打也是活该。”
“这家伙仗着会点功夫,有个打猎的本领自视甚高,一点记性都不长,我看韩家小子还是下手太轻了。”
“对,打的太轻了,就应该打的他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几人的议论声渐渐远去,躲在墙角偷听的尤婉若有所思,随即挎着篮子踏出自家院子朝着老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