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然是早晨被环卫工人发现的。
当时他躺在垃圾箱旁,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天那么冷,他身上是大人的棉衣,是附近心善的居民给的。
环卫工知道这对兄妹,几个月前流落到这里,起初兄妹靠在垃圾箱里找食物度日,后来附近一些心善的居民实在看不下去,每天就把吃剩的饭菜打包给他们。
就这样,兄妹俩靠着大家的救济,并且平时里捡破烂维持着艰辛的生活。
或许他一早就病了,只是因为现实的困境,无钱医治,也不想妹妹担心,一直忍着,以致现在拖到病入膏肓的程度。
胡炎看着孩子,“一般来说,患上这种病的人,都应该在50岁之后,并且长期肺功能衰弱,或者职业原因导致。可他才六岁,这实在是叫人心痛!”
兄妹俩的处境很难不让人同情,他们在天上的父母若是看到,不知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傅司暮冷硬地说,“他确实需要帮助,但我不可能救他!”
他活下去,意味豆豆就得死!
卫然醒来是在四小时后。
入眼一片雪白,到处干干净净,身体一丝冷意也感觉不到。
这是天堂吗?
若是天堂的话……
“爸爸,妈妈……”他虚弱地蠕动着嘴唇,唤着他最爱的两人。
“醒了?”旁边一道陌生的声音。
卫然寻着声音,吃力地转头看。
“你是谁?”戴着呼吸机,他又很虚,声音根本听不见。
但傅司暮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便说,“我是即将收养你们兄妹的人。”
收养?这里不是天堂?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卫然分不清是因为看不到爸爸妈妈妈而产生的失望,还是没有留下妹妹一个人孤伶伶面对这个世界的庆幸!
“你现在很虚弱,不合适知道更多,等你身体好些,我再跟你细说。另外卫央已经被我接到舒适的地方……”
说着,傅司暮拿出手机,把卫央躺在柔软大床上的相片递给他看。
从卫然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担心,傅司暮说,“放心,她只是受到惊吓,并且身体虚弱,暂时昏睡过去,很快就会醒来。
当然,她目前的状况你最清楚,对外人是抗拒防御的心理,所以想要她更快的好起来,你这个做哥哥的也要努力养好身体,这样你们兄妹才能早日见面。”
卫然能感觉这个男人帮助他们兄妹一定不是因为热心肠,因为他的脸,英俊中透着冷寒,没有热度,甚至隐约之间卫然嗅到危险的讯息。
只是自己跟妹妹,又有什么值得他们所图的?
卫然想不明白,他只觉得脑袋很沉,严重的肺维化令他出现高热。
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傅司暮回到私立医院。
“孩子怎么样了?”冬冬关心卫然的情况。
傅司暮把大致情况说给她听。
“好可怜……”听完两孩子的身世,冬冬内心充满了同情。
她也是一个当妈的,而且那对兄妹跟自己的孩子一般大。
自己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傅司暮。
可是他们呢?
一对孤儿,生死无人问津。
傅司暮说,“这是他们的命!”
冬冬沉默半晌,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一边想要他的心脏,一边又对他的身世充满同情。”
傅司暮清楚冬冬是怎样的人,他走上去,掌心拢在她肩头,“想帮他,又想从他身上得到想要的,这两种情绪同时存在并不矛盾。并且这才是人之常情!况且那孩子落到这地步,不是我们造成的,不是么?”
“那么妹妹呢?你怎么安排的?”
“我把她暂时放在‘江南一号’那边,不过从她目前的状况看,我担心她因为见不着卫然精神疾病更加严重。”
“可如果让他们见面,双方会不会都因为情绪激动而发生更不好的事?”
傅司暮想了想,“我再好好安排一下。”
同一片天空下,城南一处疗养院
经过一系列的治疗,白纪非的情况比之前好了许多,现在除了易怒易躁,识人还是基本没问题。
“妈,你到底有没有给冬冬打电话?你赶紧要她过来!”白纪非对冬冬,依旧有着病态般的执着。
费芹编着谎话,“跟你说了,天冷,她带着孩子去了外面避寒 ,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她孩子是病秧子,不好好养着小命根本保不住,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哼!如果不是傅司暮横插一脚,这会儿陪在他们身边的人就该是我!”白纪非握着拳头,一把打翻放在床头的马克杯。
“呀……”儿子说着说着就动粗,费芹来不及防备,吓得失声尖叫。
惊吓之后,再看儿子阴冷的神情,费芹心头有一丝丝害怕。
她抚住胸口,缓了缓气息,这才慢慢靠近儿子,放低了声音好言相劝,“儿啊,你先别动怒,等天气好些,她回来了,我立刻去找她,要她马上来见你。”
“若是她不肯呢?”白纪非挑眉,看母亲。
“若是不……那就……那就……”费芹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那个女人对儿子绝情绝义,身边又有傅司暮阻拦,若是她不来,也实在没什么招。
正在考虑怎样说才不会刺激儿子,没想到白纪非却主动开口,目露凶光,“若是她不来,就杀她一个孩子!若是敢不跟我一起,那就杀一双!”
“……”,费芹忍不住一个寒颤,看着神情阴翳骇人的儿子,说实话对他也有了惧意。
经过治疗,一周后,卫然出院。
他的身体太差太差,每天都需要大量时间戴上呼吸机,以缓解呼吸困难的问题。
傅司暮来到南江一号,佣人说他待在房间,傅司暮来到屋外,叩叩叩——
缓缓,房门被人从内拉开。
是卫然。
这是第二次见傅司暮,显然卫然已经深深记得了他。
只见他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后叫了声,“叔叔。”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精神气,但音色清透,令傅司暮想到豆豆。
“我过来看看你。”他说。
“请进。”卫然侧开身,请傅司暮入内。
傅司暮进去,屋子给他的感觉熟悉,又不熟悉。
面前两张床并放,之前他跟豆豆就是这样睡。
但现在床上的人,却不是他和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