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风一步三摇,摇摇晃晃向着城外走去。
“燕公子!”有侠客看见了他。
“你去哪?”
燕南风不答,只加快了脚步。
“燕二少爷!”又有侠客叫住了他。
“您上哪去?”
燕南风仍不做答。
“二哥。”
燕南风终于止住脚步。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一向总是老谋深算的目光多了几分怒意。
“你来干什么?”
“您觉得呢?”燕不归笑盈盈的摇晃着扇子。
“当然是来挽救银月山庄被你毁的一塌糊涂的声望了。这都要归功于二哥精于算计,把那么多原本对银月山庄心存敬畏的侠者,都给耍的团团转呀。”
“少跟我废话。”燕南风冷冷说道。
“只要夺得封王陵秘宝,银月山庄的影响力将绝非你所能想象的庞大,比起你浪荡江湖结交些不三不四之徒好太多。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山庄,为了燕家。”
“不像某人,吃里扒外,坑害自家人。”燕南风一字一顿的咬牙道。
燕不归忽的乐了,旋即哈哈大笑。
“吃里扒外?不三不四?”燕不归笑的很讽刺。
“二哥,自始至终,你都瞧不起江湖上的侠客,甚至不将他们当做人看。可到头来你却忘了,银月山庄能有如今的地位,若不是因为百里明月,若不是江湖上这千千万万的侠客,银月山庄也不过就是世家而已。”
燕不归走到近前,与他擦肩而过:“二哥,您离家太久,老头子想您了。也该是您回家尽孝的时候了。”
燕南风震怒道:“真是我的好弟弟,都敢对你哥哥指手画脚了?!”
“二哥。这可不是我的意思。”燕不归笑盈盈的回过头来。
“这是大哥的意思。”
.......
沈寿林站在鸳鸯楼的最顶端,俯视着泉州城,还有那片漆黑的大海。
他的思绪不由得回到多年前,穷困潦倒的他攥着几枚仅有的铜板,跟着逃难得人群从津河逃到泉州。他扛过大包,抽过红签,打过架,杀过人。
靠着一点运气,清晰的头脑以及敢于拼命的勇气,他建立起了如今的一切。属于沈寿林,属于山海盟会的一切!
管你是左州王也好,银月山庄也罢。你们若是认为我山海盟会能被如此轻易地击溃,那就大错特错!
海面上出现了点点红光。沈寿林心中一沉,来了!这种海上的船灯,他再熟悉不过!
“左州王.....”
沈寿林立刻将一枚烟花射出。伴随着绚烂的烟火,泉州城几乎家家闭门,所有商铺人家紧缩门窗,一时间好似地动山摇!就见大街小巷冲出无数人来,无不是先前那些为了争港口而打的头破血流的漕运帮派!
如今,这些帮派却同仇敌忾,气势汹汹的从大街小巷四面八方涌出!手中无不是攥着擦亮的家伙事!这些人全都是敢打敢杀的亡命徒和混混,一时间红巾漂洋,人山人海!
再看四处屋檐,那是数不清身怀武艺的侠客穿房越脊梁,纷纷赶往码头准备支援!
沈寿林不由得点了点头。这就是他山海盟会的实力,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留下一根手指头再走!
“你得让他们撤。”忍十郎突然出现在他背后。
“这帮乌合之众根本派不上用场。”
沈寿林喃喃道:“他们是眷恋泉州这片土地的。让他们冲,他们在行;要他们撤,难如登天。”
忍十郎摇摇头:“你会后悔的。”
霎时间就听得海面上突然传出齐齐炸裂轰鸣!无数炮弹雨点般射向码头!霎时间在人群中炸开!无数实心炮弹眨眼间击穿了无数房屋横梁,一时间房倒屋塌,更有数不尽的装满了焦油和铁蒺藜的开花弹和霰弹在人群中炸开!一时间气势汹汹的漕帮混混被炸的哭爹喊娘,死伤无数!人群一片大乱,大半泉州城陷入火海之中!
这个结果,沈寿林和忍十郎都有预料。但看到眼前情景,沈寿林还是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不打光弹药,轰炸就不会停止。”忍十郎说道,“他们的军队.....没有在菊岛做停泊吗。”
菊岛这边,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因为王孝一行也遭到了轰炸!
“呜哇!!”李梦瑶被王孝扛在肩上,接连不断的躲开雨点般落下的炮弹,“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开花弹正好落在八佰背后,八佰瞬间被喷涌而出的铁蒺藜扎的跟刺猬一样。
实心炮弹笔直的砸向王孝,王孝来不及拔刀,抬手一拳轰过去!飞过来的炮弹硬生生被她打飞出去!
“这要怎么打啊啊啊啊啊?!”雷策夹着小哑女抱头鼠窜,“他们的炮弹是无限的吗?!”
八佰看向王孝:“计划有变,他们似乎没有登岛的准备。”
“那就藏。”王孝冷冷说道。
“他们的目标是拓片,还能一辈子不登岛?”
沈寿林立刻对下面的孙大少大吼:“让所有帮派把头把自家人都给收拢住!!找地窖之类的地方藏起来!减少伤亡!他们总会上岸!等叛军上岸再展开反攻!”
“可是泉州城怎么办?!”孙大少问道。
“就让他们一直炸下去吗?!”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沈寿林反问他。
“我如果能游泳,问题也不是很大。”忍十郎说道,“可惜我不会。”
针对菊岛和泉州城的炮击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才逐渐止息。似乎是觉得轰的也差不多了,炮船驻留海上,几艘大船挑着灯笼缓缓靠近口岸。
“啧啧,真惨呐。”武装到牙齿的广西兵踢了踢地上残缺不全的尸体,“一轮炮轰就死了一大片。这可比直接下船安全多了。”
“都没什么表现机会了。”上百号全副武装的叛军跳上码头,自动分为六到七人一组往四面八方的街巷展开搜索。
幽暗的街道静的可怕。七个人分别举着火铳,警惕的向暗巷中推进。
“......”躲藏在门后的鱼锅伙缓缓举起了砍刀,额头上的一层冷汗,心跳声大的仿佛别人都能听见。
不止是他,埋伏在街巷两边障碍物背后,甚至是稻草堆,木桶里的,也纷纷抽出了砍刀。
鱼锅伙把刀背靠在额头上,磕磕巴巴的嘀咕:“爹娘,弟妹,你们不成器的儿子要出息了.....儿子要去天上当神仙了,来年别忘了给我烧纸......我上了!!!”
感觉脚步声与他只有一墙之隔,鱼锅伙举起砍刀破门而出,抡起砍刀照着那叛军脑袋上砍去!
砰一声枪响!鱼锅伙瞬间被轰回了屋子里,肠子飞了满地。
砍刀愣生生跺在那叛军面门上。那叛军愣了几秒,顿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快他妈给我拔出来!拔出来!!好疼啊啊啊!!”
趁着另外几个叛军愣神的功夫,早已埋伏好的帮派混混趁机冲了出来,不给他们开枪的机会,抄着砍刀就把几人扑倒在地,立即扭打在一起!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街道也接连传出枪声,随之而来的就是扭打的嘶吼和砍刀刺入身体的切骨声,还有歇斯底里的惨叫。
新的一轮的炮击又开始了,混混们不得不从尸体上抢走火铳和些许弹药,然后迅速撤回黑暗中蛰伏。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叛军也登上了菊岛。
也许是知道菊岛上没什么人,这一下船乌央乌央就是上千号人,也完全没有仔细搜索的意思,扛着物资就开始安营扎寨。
很快的,一个大型营地就安置完成。叛军们开始生火做饭,有人就问了:“左州王大人不来菊岛视察一番吗?”
“左州王大人认定呆在船上最安全。估计啊,不找到那什么拓片,他肯定不会亲自出马。”
“那咱们干嘛浪费那么多炮弹轰炸这个没什么人的小岛啊?”
“有菊岛上的线报说,这岛上藏着不少高手,似乎是准备趁我们扎营时干掉我们的后勤物资。但左州王大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所以才先命人轮轰一波!反正弹药不值钱,还派了搜索队在岛上搜索幸存者呢!你看,这不就回来了嘛......呀,就剩个头啦?”
人头咕噜噜滚到几个叛军脚下。
顺着人头滚过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见三件事物:黑暗中雪白的衣裳,泛着寒光的长刀,以及散发着红光的双眼。
“敌袭!!”几个叛军抄起火铳对准王孝就是一轮齐射!弹丸却尽数在王孝身上弹开,连一点淤青都没留下!
最喜欢叛军们的一句话:啊?
啊什么啊?愣神的功夫,王孝已经到了近前!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人的脑袋尽数收割!
紧接着又听大船的方向发出一声巨响,整艘船燃烧起熊熊烈火!八佰握着沾满鲜血的双刀从船上走下来。
八佰:“人都杀完了。”
王孝看看他。
“船呢?”
两位终结者看向已经被彻底烧毁的大船,桅杆枝丫一声倒进了海里。
“.....看吧。”
“你真是个大聪明。”
回看泉州那边,一轮齐射之后,这次一口气直接派出两艘大船强行抢占了港口,无数叛军冲下传来,兵分数路杀进泉州城大街小巷,已经是不准备仔细探索了!
“狗日的!这帮混账也太不把咱们泉州爷们儿放在眼里了!弟兄们!!随我杀!!!”
原本藏匿起来的帮派再次聚沙成塔,形成一股股湍急的人潮迎着叛军冲杀过去!短兵相接的瞬间是杀声震天!
“列阵!!”叛军方向一声令下,几个完全被厚重盔甲包裹的巨人举着盾牌组成人墙生生顶上去,强行阻住了帮派们的去路!再看后面的叛军搭着人体一个个翻上屋檐,组成齐射队居高临下对漕运帮派展开一轮又一轮的齐射!
血花飞溅,帮派混混们一时间死伤惨重!
“壮士们!!随我杀!!!!”无数无形的毒针飞镖精准无误射入盔甲间隙,几个叛军立刻就栽下墙头!却见无数侠客凭借轻功直接撞穿屋檐,强行与屋顶上的叛军近距离厮杀!
忍十郎吹着口哨,悠闲地走在屋顶上。
他走到两个叛军背后,双掌齐出!转瞬间就抽出了两人的脊椎骨!
叛军哪里是这些身怀武林绝学者的对手,一时间被打的节节败退,在屋顶上也占不到优势!
“你好呀~”
两位侠客一声闷声,齐齐栽倒下去。罪嗔把玩着两把铁叉,脚步轻快的行走在屋脊上。
“居然是黑煞阁!!”
“妈的!弄死他们!!”
突然加入的黑煞阁杀手再次搅乱了局面!侠客们一时间和这些杀手打的难分难解!
随后,二人在屋顶碰面了。
“事先问一句。”罪嗔笑眯眯看着忍十郎。
“你不是那个怪物的同类吧?”
“我比她更高级。”忍十郎也礼貌的笑道。
“好。”罪嗔一抱拳。
“告辞。”
说罢一转身风一样的逃走了。
忍十郎无奈的摇摇头:“还以为能碰见个有趣的家伙。还是不值得我出刀啊。”
“拓片在哪?”
左丘龙一抖黑袍,霎时间毒沙裹挟着飞镖齐齐射向东方舜!
却见东方舜闪身避开飞镖,转而双手一震,竟靠内力生生震散了毒沙!
“我说不在泉州城,你信吗?”东方舜冷笑着反问道。
“不信。”左丘龙说着,再度对东方舜发起了攻击!
李梦瑶抬手两枪打倒两个叛军,黑煞阁的杀手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还没来得及偷袭,身体就已经被伊吹的绞线大卸八块!
李梦瑶挑起大拇指:“伊吹喵最棒了!”
伊吹咕噜噜的应答几声。
身背后寒风袭来!却见罪贪的长剑已经朝着李梦瑶砍了下来!
咣当一声脆响!两把长剑架在一处!
尤菲恶狠狠的盯着罪贪。罪贪也不由吃惊:“居然是和我一样的武器!”
二人双双退开。罪贪冷冷一笑,摆出牛式起手:“看来是同源的剑术了。会是谁更胜一筹呢?”
尤菲却单手握剑,丝毫没有防御的意思,目光中却满是坚定。
泉州城的这场大战,谁能笑到最后?
左州王背着手站在船头,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那近乎三米高的庞大身躯,几乎遮住了船灯。
他不说话。因为说实在,他并没有胜券在握的自信。
无论对哪个人而言,这场大战都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