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正好抓了两个,顺路送过来了……”
张巧儿被周向阳顶着,说话时表情僵硬,语气冷淡,全然没有了以往的风骚和跋扈。
那山匪看她一反常态的态度,以为是他刚一时嘴快嚎的那几嗓子被她听了去。
担心她回去吹枕头风,语气越发讨好。
“那真是辛苦巧儿姐了……来人,把这两个给关进去!”
胖姐和二墩儿被推搡着往小木屋走,进门前两小喽喽惯例要搜身,拿着麻绳要绑上。
胖姐自己伸手绑了,可是小胖子力气大得很,抱着胖姐的大腿不肯松手。
小喽啰拉了一下没拉开,抬手就要打。
“路上搜过身了,小孩子别管了,直接关就行。”张巧儿又被逼着开了口。
“那行,都听巧儿姐的。”
那山匪挥了挥手,小喽喽就把两人推了进去。
二墩儿拉着他娘还使劲儿往后头瞅,被胖姐捂住了眼睛。
“二当家那边还有什么吩咐?还是现在就要动手了?”
张巧儿紧张得分了神,一时间没有搭话。
后头的周向阳立马接着话茬。
“二当家怕兄弟们辛苦,让巧儿姐带了些酒来。”
车轱辘一阵响,三四个人推着个板车到了前头,上头有十来个大酒坛子。
那山匪一看瞬间喜上眉梢,对着四下喊道。
“都听到没,这是二当家犒劳大家的,还不快搬下来。”那山匪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踩过的凳子,又对张巧儿说道,“二当家真是周到,巧儿姐,你坐着歇会……”
山匪们搬了一坛过来放他们那一桌,其余的都各自分了。
张巧儿几乎是被“搀着”坐下的。
那山匪的目光瞬间就落在她身后的周向阳身上。
周向阳脸上被陈志高动了些“小手脚”,捏高了眉骨,还搞了个蒜头鼻,又被抹上油,十分接地气的粗俗和“丑陋”。
他原本的衣服给了李大爷,身上穿着是不知哪个山匪身上扒下来的,小了太多,长袖变中袖,腰带扎紧后,露出粗壮结实的小臂和半片赤裸的胸膛,那要遮不遮的肌肉线条晃眼得很。
“这位大兄弟,看着眼生啊。”
山匪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纳闷二当家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号人在身边。
“我叫石三,是二当家派给巧儿姐的护卫。”
周向阳任人打量,脸不红心不跳,痞里痞气地回道。
“原来是石兄弟,真是久仰!”
……
不远处的土坡后,祁硕紧盯着周向阳那边的动静。
忽然就听到后头窸窸窣窣的声响。
来的时候他就下过命令,谁也不能擅自行动。
这里是去祠堂的必经之路,他们这么多人走,根本绕不开,只能智取,幸好胖姐家地窖里酒多,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祁硕感觉到有人爬到了他身侧,正欲发作,扭头一看,过来的人竟然是陆存远。
“退回去。”
陆存远对祁硕的话置若罔闻,反而又凑上前一些去看。
“这药是我下的,我知道什么时候发作……”
陆存远还要说什么就被祁硕捂住了嘴,还把他的头压在了臂弯里。
几步开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几个得了消息的山匪,兴冲冲地跑去讨酒喝。
……
祁硕低着头,一动不动,他紧握着刀柄。
黑暗中,祁硕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药味。
他鼻头微微煽动,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嗅觉的记忆比视觉更加深刻和久远。
这是陆存远身上的味道,因为常年浸淫在各种药材之中,他身上总是带着各种药草香。
也是他的少年时期一直沉迷的味道,
有时候是橘子的香味带着苦,
有时候是紫苏的味道带着甜。
是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里,他总会闻到的味道。
五年的时间,记忆中陆存远的容貌其实早就已经模糊,残缺了。
可是就在一瞬间,随着这个味道,无数带着光斑的碎片从一个个隐秘的角落冒了出来,组合在了一起,变成了夏日廊下,那张眉舒目朗,温润带笑的脸。
甚至就连光斑落下的残影都清晰可见。
祁硕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种危急关头分了神,回想起那么久远的画面。
他强迫自己松开了手,身体往另一侧倾斜了些,青草味和泥腥味很快遮盖住了淡淡的草药味。
祁硕慢慢平复自己的心跳,整顿那颗兵荒马乱的心脏。
陆存远等祁硕压着他的手松开了,才敢抬起头来。
此时,那几个山匪也已经跑远,加入了酒局狂欢。
再去看周向阳,竟已经和人划上了拳。
“我就说,向阳比你更合适,喝酒划拳这些事儿你又不会,你去准穿帮。”
祁硕看着那边“相谈甚欢”的男人们,
不屑地哼了一声,谁说他不会,他早就不是那个只活在阳光里的无知少年。
他甚至恶趣味的想着,要是陆存远知道他现在的“德性”,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会失望,难过,还是生气?
或还是毫不在乎地转身走开。
陆存远见他眉头紧皱,还以为他在担心周向阳,小声解释道。
“我知你看不惯,不过向阳他有分寸,而且他们提前吃了解药的,没事的。”
鬼才担心那小子!
祁硕憋着火梗着脖子,磨了磨牙。
五年前的时候也是这样,
就算对只有几面之缘的周向阳,陆存远也会夸上几句。
可是对于他,陆存远永远保持“俯视”的态度。
那时候,他弄不明白,他明明按照陆存远的要求努力了,可是却永远得不到他的关注。
现在总算明白了,就算自己变成了第二个周向阳又怎么样,在陆存远眼中,他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小孩子行径。
祁硕自小在他爹的军营里长大,在草原上,他九岁能熬鹰,十二岁能驯马。
那时候他以为,只要他花时间,只要他肯吃苦,什么都可以得到。
直到十六岁遇到陆存远,这种盲目的自信就被一点点粉碎。
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用心,都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激不起一点儿波澜。
这个人永远都是只会用,你还只是个孩子的眼神看着他。
可是,谁特么永远会是个孩子?
……
这时候,有两个山匪匆匆跑过来放水。
边解裤子,边还聊上了。
“你看那娘们身边那大块头,你说是不是她自己养来,那个用的……”
“她那样,骚的没边,屁股都贴着那家伙……”
“哎,二当家在祠堂里还不肯出来,还不知道怎么快活呢,这女人肯定是醋了,脸色难看的紧……”
“估计要玩一晚上,才打发她过来给我们送酒,嘿嘿,想想都爽死了,要是我……”
话说一半,那人忽然身体抽搐了一下,尿撒到了另一个人脚上。
“你他妈,没长眼睛,往哪里尿呢?”
转头去看时,脖子一热,瞪着眼睛一头栽倒。
两人被悄无声息地拖进了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