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侨不卑不亢,眼神坦荡。
都说貌由心生,
一对比就觉得二婶尖酸刻薄,面容可憎。
她还想还嘴,却被族长抬手制止了。
刚刚在混乱之中,沈冬侨是被所有人忽略的存在。
他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般,可有可无。
忽然的发言,族长才警觉,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他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而且他居然能控制住周向阳的情绪,这就已经十分不简单了。
族长摸了摸白须,点了点头。
“可以,周大家的儿媳妇,不过只能你自己过来看。”
沈冬侨点点头,同意了这个要求。
他用力挪动右腿,在推板车撞人时,他的膝盖又崴了一下,走几步就疼得额头冒汗,刚是半边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周向阳的身上,才勉强站着。
“你能行吗?”
周向阳看到他的发鬓都已经汗湿,不肯松手。
“放心,你在这里等我,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动手……相信我,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沈冬侨脸上带着安抚人心的笑,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弯起,像是一朵洁白的栀子花。
周向阳不由点了点头。
沈冬侨忍着钻心的疼,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周向阳看着他的身影,心头涌入了一股暖意。
这种感觉很奇怪,
胸膛里忽然满胀得很。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小时候,他二婶表面和善,背后时常虐待他,他说了没有人信,都说他忘恩负义。直到被他奶奶发现,才阻止了他二婶的恶行。
他奶奶硬气,带着他单过。
可是依旧不能躲过二婶的中伤。
她在四处散播他和他奶的坏话,他争过,也辩过,可是没有人相信。
后来他也不再试图让他们相信,而是用拳头来让他们信服。
这些年,多少人面上顺着他,叫他一声爷,可是在他落难的时候,却都躲得远远的,巴不得他早点去死。
唯独今天,
这个人说会站在他这边……
沈冬侨走到族长面前,二婶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契书递了过去。
上头写的很简单明白,类似于遗嘱,把田地和房屋都给了周二。落款处五个指头印子,分别是周老太,儿子周二,还有三位族中的长辈。
落款是在两年前。
“请问,上头按印的三位长辈何在?”
沈冬侨问道。
“两位已经过世,还有一位……”族长指着他身旁的一位老者。
此人长的很高,面容消瘦,眼睛瞳孔泛着奇怪的白色。
“老人家,这份契书是您按的手印吗?”
老者有些茫然,道:“看不清,是的吧,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沈冬侨:“……”
现在三个见证人只有一个在世,而且似乎得了白内障,又已经不记事了。
要从见证人身上找线索,似乎十分困难。
沈冬侨从怀里取出那张欠条,然后折了一下在空白处,让老人按了一个手指印。
对比了一下,确实是老人的手印。
“看吧!我这契书绝对是真的!”
缓过气的二婶又开始叫唤。
周向阳瞪了一眼二婶,却没有动。
沈冬桥心道,还好,没冲动。
捏着手上那张纸,沈冬侨又对着阳光照了照,纸张有些老旧,已经泛了黄,他拿到鼻子边闻了闻,一个猜测一闪而过。
“二婶,这契书,你是否妥善保存?”
“当然,我都是贴身保存的,都是放在身边的。”
“贴身保存?从来没有放到过不干净的地方?”
“那是,自然!”
沈冬侨又问道:“既然如此,上头为何会有酱油和茶叶的味道。”
二婶一愣,支支吾吾起来,眼神闪躲片刻,又解释道:“也许是不小心沾到的,对,不小心沾到的。”
其实这种纸张做旧的手法,沈冬侨也会一些。就是用酱油和茶叶混合后,将纸张放进里面浸泡,就能制造出泛黄的假象。
被这么一问,二婶明显已经有些慌神,却还强装镇定。
确实,光凭这一点,不能判定这是假的。
可是沈冬侨看出的破绽还不止这一点,他继续分析。
“我们每个人手上都有指纹,就算是一个人,小的时候和老的时候,也会不一样。”
沈冬侨把自己那张欠条摊开,上面是他的手印,下面是刚刚那位老者的。
“你们看,我的手印指纹紧凑,细密,指纹清晰,而刚刚那位老人家的手印要稀疏,指纹因为劳作而磨损,十分模糊。”
“你们再看,这张契书上的的手印。”
沈冬侨指着其中周老太的手印道:“我记得奶奶已经年过六十,她的手印怎么可能如此形状。”
沈冬侨的声音扬起,余音不断,片刻安静后,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很多人都看向自己的手,研究起手印来。
二婶的脸色难看至极,嘴里嚷嚷着:“胡言乱语!都是胡言乱语!”
她已经乱了阵脚,此时风向也变了,所有人都对着二婶指指点点。
二婶大势已去,却还在垂死挣扎。
想要扑过来抢契书。
“按住她!”
族长发了话。
“你若不认,我们可以报官。这种鉴别,官府有专人可以识别。但是二婶,一旦报官,就要按律行事了!”
沈冬侨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可是这却成了压死二婶的最后一棵稻草。
“族长大人,您最有学识,请问伪造契书,夺人家产,会有怎么样的惩罚?”
“鞭刑四十,入狱五年。”族长敲了敲拐杖。
二婶面如死灰。
沈冬侨垂眸问道:“二婶,你说呢?”
二婶的嚣张气焰彻底破灭了。嘴唇蠕动,裤子底下已经湿了。
“不能,报官,不能,报官……”二婶的儿子没骨气地跪了下来,最先破了防.。
沈冬侨推测,上面周老太的手印就是他的。
“娘,娘,你说啊,不能,报官。”二婶儿子拉了拉她的衣袖,结结巴巴地说。
“对啊,快给族长认错,快!"二婶丈夫也跪了下来,张口说道:“我是鬼迷了心窍,才娶了这歹毒的妇人,跟我儿子无关,你们要抓,就抓她!”
沈冬侨面露鄙夷,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