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听这一句话,沈东桥觉得开棺验尸未必不可行。
沈冬侨作为一个现代人,在各种电视剧中看到过不少开棺验尸的桥段。
如果能开馆,只要对照一下周老太的手印,一清二楚,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
而且今天是下葬第二天,周老太的尸身还保持的非常完整,拓下手印并不难。
二婶主动提出要去验证,是不是说明这份契约是真的。
沈东侨心中疑惑。
可是随即他又觉得不可能。
周老太生前唯一记挂的就是周向阳,甚至不惜卖掉家中的两头种猪,来给他买一个媳妇,又怎么可能签下立下这样的契约。
要知道一旦契约成立,那么周向阳将一无所有。
没田没地没房,娶了媳妇又有什么用,一起喝西北风吗?
这说不过去。
……
“不行!你做梦!”
周向阳想都没想就一口否决,对着二婶怒骂着:
“你这个毒妇,我奶昨天刚下葬,今天你就要撬她的棺材板,就是想让我奶死不瞑目,不得超生!”
二婶脸上闪过得逞的笑,叉着腰,继续咄咄逼人地对骂。
“你知道你奶为什么不把家业留给你嘛,因为你就是个流氓,扶不上墙的阿斗,我们二房是正经人家,只有给我们才能保住周家这一脉!”
“你放屁……”
周向阳的脸被压在地上,涨得满脸通红,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他的力气太大,压在他身上的男丁们已经十分吃力。
沈东桥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很大的问题,也许开棺验尸对于他们现代人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这种村落的古代人来说是十分严重的亵渎。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二婶不是笃定这份契书是真的,而是笃定周向阳绝对不会同意开棺验尸。
沈冬侨坐在板车上,心里都快急疯了。
依照周向阳的性子,这样下去,他必定是要吃大亏的。
周向阳大喝一声,一脚踹开压在他身上的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被踢翻,一个一屁股跌进了水缸中,另一个一头撞进了鸡圈内,水溅的到处都是,鸡也都飞了起来。
鸡圈里的男人再抬头已经沾了一身的鸡屎和鸡毛。
看到周向阳马上就挣脱,二婶又惊又怕。
从他丈夫手中抢过了锄头,就要朝着周向阳头上打去。
如果被这一锄头砸中,肯定是要头破血流的。
“小心!”
沈冬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顾腿伤跳下板车,用尽全身力气推着板车往二婶撞去。
“哎哟!”
板车撞在了二婶的膝盖骨上,车上的稻草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冬侨也重重摔在了地上。
二婶没想到有人会插这么一脚,顶着一头的稻草,看向沈冬桥,眼中像是淬了毒一般。
她的那个丈夫,儿子连忙过来扶她。
二婶一把推开两人,坐在了地上撒泼打滚,哭爹喊娘。
“我腿断了站不起来了!杀人啦,救命啊。我要去告官,让你们去牢里去!明年清明节,你们也别想给你奶上坟!”
沈冬侨气得浑身都在抖,明明是她先动的手,起了杀人之心,现在又恶人先告状。
此时,周向阳已经一拳打倒了最后一个人。
他气势汹汹,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大开杀戒,谁知他却退了几步,把沈冬侨扶了起来,死死护在了身后。
沈冬侨的手臂被他握得生疼,却忍着没有喊疼。
肢体接触,传递周向阳心中的愤怒。
“这件事与她无关,你要报官就冲我来!来啊!”
二婶一张脸扭曲着,手指在周向阳和沈冬侨之间点着,尖着嗓子又嚷道:“你们一个两个都跑不掉!我要你们都去吃牢饭!吃牢饭!”
不断的言语刺激,周向阳的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沈冬侨拉住周向阳的手,说道:“别中了她的激将法,冷静些。”
如果周向阳这次不管不顾,打伤了这里的所有人,那么就算那份契书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冷静,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沈冬侨的手十分冰冷,也十分柔软,周向阳低头看着他,赤红的眼中,找回了一点理智。
见周向阳把话听进去了,沈冬侨才转头看向里头。
“族长,契书能否让我看一下。”
“看什么看,你一个门也没进的,有什么资格看!”
二婶捂着腰,拦在中间。
“我在问族长,不是问二婶你,还是你觉得你可以代表族长了?”
沈东侨目光如炬,他身侧的周向阳更是怒目一扫,吓得二婶嘴边的脏话又咽了下去。
“她为我奶披麻戴孝,自然是我的媳妇儿,怎么不能看了?”
周向阳扶着沈冬侨,为他正身。
突然的官宣,沈冬侨只能咬牙默认。
现在的燃眉之急是留住这房子和田地。
就算不是为了周向阳,也是为了他日后的生活。
在现在,宅基地和农田也十分的珍贵。
何况是古代,靠着田地活下去的乡村百姓。
沈冬侨对着族长鞠了个躬。
“族长大人,我……丈夫不识字,怀疑这契书的真假,才会言行过激,我在这里替他跟所有人道歉。”
沈冬侨身子瘦弱,可是声音清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但是,我们有权利辨别这契书的真假,试问谁能接受被不明不白地扫地出门,无家可归?如果是在场的诸位,遇到这样的事,你们愿意吗?”
沈冬侨的目光扫向那些看热闹的村民。
那些原本还在声讨周向阳的人,也都被他问住了,眼神闪躲,不敢多言。
“不愿意!”
忽然不知哪里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喊了出来。
沈冬侨循声望去,是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圆啾啾,白胖的童子。
身旁的大人脸色骤变,急忙捂住了孩子的嘴。
沈冬侨坦然一笑,朝着小孩的方向鞠了一躬。
“多谢小公子,仗义执言!”
情绪在悄然转变,沈冬侨柔弱但是有礼的样子,充满一种睿智的美感,就算他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却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