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一个人时,沉寂许久的心脏会被撕裂。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穿过熙熙嚷嚷的阳光,他们听着叽喳的鸟声,穿过成荫弥漫的梧桐大道。
看到那张熟悉的蓝色路牌,她不自觉的想起了看过的那本。
是车轱辘辗过旋落着地的枯叶时,香榭丽河畔的大街上满道的梧桐。
于淼淼不由的说:"是这里的南居梧桐漂亮,还是香榭丽河畔的梧桐更漂亮些?"
于曳摇下车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眼里满是明媚:“都是太阳的忠实信徒,”
你是我唯一的太阳。
清风扬起沙沙的聒噪。
耳畔又似响起了——"卖报纸啦,卖报纸啦"
长风一吹,春天已过。
于淼淼说——在我们以前一起读过书的南方城里,不仅有我们一起吃过的云吞还有小时候一起种下的梧桐树,土里还有我们一起埋下的"时光胶囊",现在早已参天长成。
"哦,这是浪漫吗?"淼淼忽然一笑,两人相视对望。
他散漫一笑“傻逼”
临理一中的七点半钟,五星红旗在初阳似火的天空上冉冉升起,即是班级代表上台讲话的时候。
于淼淼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才缓缓拉上校服的拉链。
她目光紧凑的观望着讲台上的陆驰。
他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校园,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
“少年恰是风华正茂,我们的青春永远热烈”
他低垂了眸光,只见夏清璃披着校服,肩上背着一把吉他从校门口赶来。
她再次风尘仆仆的闯进了他的世界里,将心绪紧紧缠绕,也只有她能牵动他的每一次心脏跳动。
狂躁不安。
夏清璃止住了匆匆的脚步,许多人窥见台上的陆驰嘴角勾起的一抹淡笑。
惊愕之余,人海哄声掌声与风同起,冷得颤了颤肩膀。
陆驰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明已经结束的讲演:
时光无措,感谢相遇。
于淼淼盯着陆驰走下场的每一步动作,手伸到后面握着夏清璃沁着薄汗的掌心,她笑说:“真的不错!”
“于淼淼,什么不错?”
于曳这道破坏气氛的声音在她身后悚然的响起,而夏清璃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漂亮眼睛怔在原地,不知所谓。
于淼淼回过身来,喉咙哽了哽:“我是说陆驰的演讲真的很不错!”
“哦”他淡漠的应了一声,又道:“站好。”
她立马将身体板正,朝他点了点头,动作喜人。
于曳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二话不说的走上了讲台去,还顺手将吵话的江喻云拎去面壁反思。
他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着,身后有一段距离跟着的是莫丽薇和几个不知名的女生。
于淼淼霎然间怔住,望着她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几个女生并肩站上了讲台,莫丽薇和她身旁的一女生过分从容,反倒是显得其余几女生过于紧张和害怕。
而在莫丽薇身旁的一个女生美得过于出众,令人不忍侧目半分。
像当初她和于淼淼初见时那般形容的一样,明艳得似烈焰中骄傲攀生的红玫瑰。
校领导指挥她们列队站好后,焦急的拿过麦克风,十分夸张的介绍着这几个女生,不留下一点的颜面。
她们都是上周爬墙出校去网吧被老师亲手给逮到的,于曳只是负责带她们。
江喻云站在墙前,双耳听着讲台上环绕的不少尖语刻薄,他这副德行还被于曳罚了五次夜站。
每次赶趟下来,江喻云总撒娇的说腿抽筋,屁股抽筋,还患有癫痫,可于曳冷漠的站在一旁,对他伪造的一堆病历bug置之不理。
讲话结束的那一秒,上课铃声准时响起,在人海唏嘘混乱的同时,于曳不知是怎样挤着跑到了于淼淼的身边。
他认真的对她说:“我要去办点事,不陪你回教室了啊?”
于淼淼茫然的点点头。
于曳转身就走了,留给她的只有逐渐模糊的背影和温度不减的一句话,是报备。
她站在拥挤的人潮中分毫不移原来,就这样看着于曳的背影,看了许久,不曾停息。
那种感觉呼出来时是温温热热的,与季节不相为谋。
在于淼淼进教室的前一步,她对夏清璃说:“那个女生叫徐梧。”
“徐梧?什么徐梧?你们在说谁?”江喻云从她们身后穿来追问。
“不懂”
话语随着天边的最后一朵流云的飘去而落下了帷幕,此次遇见的潦潦草草,不堪缘起。
教室的白板上还未擦去于淼淼今天一早写下的字迹——作文:我最惦记的…
她抬起步子回到了座位去,桌面上的作文本纷乱的叠着,没有逻辑。
于淼淼别过脸来,目光再次落在了白板上的墨色笔迹中。
她回过神来,将乱了一桌的作文本收拾整齐。
倒是有许多人还在临时抱佛脚,找出一本作文丛书,挥汗如雨的奋笔勤抄着。
于淼淼随手拿到了一本作文,翻阅来看。
她仍然惊呼又是老套的故事,又是婉婉类卿的排比与符号文字。
于淼淼困倦的眨了眨眼睛,停下了继续翻页的动作,不想再看。
可忽然,窗帘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开,外头的阳光冷得稀薄。
于淼淼只是看了一会儿,再次目光低垂时,桌上的作文本应是刚才被风吹起的帘子撩开了下一页内容。
于淼淼本意合上,却瞄见了其中独一的字眼:
——“我最惦记的他”——
她的内心霎时百感交集,阅尽了一页浓墨后,她隐隐约约的似是猜到了什么,并知晓了作此文者名——“陈双双”。
"初次见面,你那惊为天人的脸便令我的心脏怦然跳动着…
那时我就在想能和你分到同一个班真的好幸运啊。
可你从来没注意过我,每当我看到你和她如此亲密时,我心中的防线悄然崩溃。
最想的人是你,最不敢想的人也是你,以后,能不能别只留下一个背影给我……"
淼淼抚额叹惋,正文写爱情是大忌,哪怕是暗恋。
于淼淼只是叹了一会儿,又赶紧将本子给闭合上。
她想,要是再看下去,自己就要被陈双双给生剥活吞了。
于曳还在处理公务没有回来,于淼淼趴在桌上,整个人都不好了,无精打采的。
于淼淼就这样一睡,便睡了三节课有余。
她睁开眼睛的那刻,仿佛世界都随之智昏颠倒,令人欲罢不能。
她甚至忘记于曳是哪节课回来的了,只记得一道模糊的白光划过眼眸,他的身影在晃动中清晰,嘴角扯出了她听不见的话语。
…
冬天快到了,教室门外尽是逼人的寒气,天空阴霾难灭。
课后的午饭,于淼淼捂着手吃的,碗里冒出的热气腾腾,她都会吹上几口。
于淼淼问夏清璃:“你最近又在忙唱歌的事啊?”
夏清璃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摇摇头:“我妈想让我回薄荷小镇去。”
于淼淼怔住了,眉头微拧,无措的目视着她:“你真的要回去吗?”
夏清璃叹息着:“我不知道。”
于淼淼敛了目光:“没拿定主意是吗?”
她点了点头。
于淼淼强抿出一丝笑容,伸出手掌盖在她的手背上,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她们所聊的这些话,不知被谁听了去。
而那个人心里开始下雪了,日子没到,便白皑皑了好一大片。
夏清璃的目光追随着他跑到了门口,最后是一片寒风袭过后的空白。
…
大雨刮倒一切的平静,带来了喧嚣的不堪。
午睡铃响,夏清璃因转学的事早早去了班主任那里,而于淼淼在宿舍楼下沉闷的等着雨停。
小雨转中雨
中雨转大雨
大雨转滂沱大雨
“啊!”于淼淼惊叫了一声,斜密的雨朝她砸来,楼下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积水翻腾在地面上,浑浊不见底。
几道雷在天空中忽闪,鸣得人耳膜似要穿破,她徘徊在原地绞紧了眉头。
课铃还是原封不动的响起了。
她心里的急促不安又徒增了几分分,欲想冲进滂沱雨瀑里时,一道身影从操场的楼梯上跑下,直到女生宿舍楼下。
一把蓝色的雨伞抬起,让于淼淼看清了那人的脸庞,她又惊又喜,是于曳!
“淼淼!”
他所奔跑的每一步路都漾起了不小的水花,身子被淋得湿漉漉的,鞋里浸满了泥水,漫天的雨倾斜在他的脸上。
可他毫不在意。
两人面对面的站到了一起,于淼淼见他狼狈的模样,声音也娇嗔了一些:“你怎么那么傻啊?那么大的雨!”
于曳痞里痞气的挑了挑眉说:“我不上课,等会儿出校就换衣服,你总不能换来换去的吧?”
他走上那块干地上,滴下的雨水浸满了脚下的阴影,他把干燥的后背对着她,说:“我背你过去。”
他将伞递给了她,说:“挡住你自己就好了,等下湿了一点,你就会感冒,我又得跑出去给你买药。”
于淼淼把伞接了过来,说:“你也会感冒啊!”
于曳一听,轻笑了一声,挑逗她说:“你会给我买药的。”
于淼淼嗔怪他道:“你还真想要感冒!”
于曳收敛了漫不经心的态度,认真说:“不想,可你没事不就好了。”
说罢,他勾唇一笑,于淼淼的心脏狂颤不止。
于曳弓了弓腰,说:“我背你。”
于淼淼却硬生生的止住了步伐,久久不愿动弹。
于曳似是想到了什么,玩笑说:“有羞耻心了啊?”
于淼淼红透了脸容,暗暗的抿了抿唇:“嗯。”
他看见她揪着衣角的手泛白,顾不上了:“那抱着?”
于淼淼顿时羞得像开水直冒白汽一样,耳廓也烫上了分明红韵,她气恼道:“不要!”
于曳“那还上不上课了?”
她思忖了一会儿,咬紧了嘴唇,只蹦出一个字“上”
…
在宿舍楼与教学楼的路上。
于淼淼燥热的脸蛋埋在了于曳的肩膀上,他身上气味淡淡香香的,悠然的融进了她的呼吸里,与心跳的频率重合。
还好,课铃响过了好一阵,偌大的校园没人会看见他们在肢体接触。
于淼淼终于松下紧绷之态,自然的搂紧了于曳的脖颈。
于曳见她淡若的模样,笑出了声:“不害羞了?”
小姑娘跟着夹带雨丝的风声喃喃道:“哪有…”
周遭只剩下雨水砸地、少年的脚步声,气氛变得湿润又暧昧。
她嘱咐他说:“你等下一定要记得换衣服。”
于曳温声应“好”
…
于曳果真没有留下来继续上课了,夏清璃也是下课时间一到就疲惫的趴在桌上睡觉。
于淼淼抬眸盯着下课时间一到,便被语文老师喊去办公室的陈双双,应该是她那篇作文的事,要被训话了。
不过陈双双才去了几分钟,又回到了教室里。
她没有回去座位,而是找上了于淼淼。
两人面面相觑时,于淼淼的心脏都漏去了半拍。
陈双双叫于淼淼出了走廊,漫天的雨幕似要将她们给吞没。
陈双双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冗长的沉默:“我知道你看我作文了,你应该知道我写的是谁吧?”
于淼淼双目圆睁,没想到她能那么的直接,可自己真就猜不到她写的是谁。
于淼淼摆了摆手:“我不知道啊。”
陈双双不信的剜了她一眼,说话时倒是哽住了话音:“于淼淼,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而我…却连靠近月光的勇气都没有…”
于淼淼“啊?”
她继续说:“我永远记得开学那天,看见他站在朝阳下,那么美好的样子,我就喜欢上了。”
陈双双的头低了下来。
于淼淼一脸茫然无措:“不是,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拐弯抹角的说:“他的身边一直都是你…”
一听,于淼淼的心脏忽而震颤,默想“是于曳啊…”
“他手上的小皮筋,是你的,我知道的”
“他毫不掩饰小皮筋的那一天,我带着眼镜,仰着头就是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上着我平时永远都在偷懒的数学课,写着根本就看不懂的笔记”
陈双双眼眶含泪,说话越发的含糊:“我嫉妒你,嫉妒得快要疯掉了!”
于淼淼皱着眉,她不明白陈双双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陈双双啜泣着:“我在家长群,偷看着他妈妈的朋友圈,全都是关于你们,连封面也是你们的照片,甚至是日常逗猫逗狗的视频…”
于淼淼发愣了,不曾想陈双双竟会如此的在意。
暗恋者的悲哀。
于淼淼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一切均已了然。
可她又在想,陈双双是真的没有任何勇气去告诉于曳这份暗藏许久的心意吗?
是啊,暗恋者就是这默片的主演,即使自己的喜欢在角落里汹涌澎湃,也在他面前一败涂地,能稍稍的靠近一点点便花光了所有的勇气。
只能像一朵向日葵
在夜里默默的坚持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
多希望你对我诚实
一直爱着你
用我自己的方式
——《孤单心事》
后来,于淼淼听说了陈双双要退学的事。
…
下午放晚学时,雨势渐小。
夏清璃拿了于曳挂在走廊上的蓝色雨伞。
于淼淼问:“原来这是你的伞啊?”
夏清璃笑了:“是啊。”
夏清璃跟她说,本来自己是要去找她的,结果于曳二话不说就拿过自己的伞,冲进了茫茫雨天里去带她过来。
于淼淼听完,怔了好一会儿。
雨天的谐奏曲狂躁又似悄无声息,予人不知从何所起的慰想晴天安好。
他耀眼夺目,只暖了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