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头子冷笑道:“我们不交税,官府靠谁养?你们这些当官的,哪里知道民间疾苦。”
他见这群人衣着华贵,其中还有官差,这些官差还特别听夜危云的话,便想当然认为,这些人都是官员,或者官家子弟。
颜若璃纠正他:“你错了,我们不是官,是犯人。”
“犯人?”劫匪头子压根不相信,“犯人能穿成你们这样,骑着马,吆喝官差?那谁都愿意当犯人了。”
夜临江默默地说了个否。
颜若璃懒得跟他解释,没这个必要。
夜危云问:“很多人交不起税,所以逃荒去了?”
劫匪头子苦笑道:“都不是税的问题,压根活不下去了,没饭吃了。否则,谁愿意背井离乡逃荒?”
颜若璃好奇地问:“你们留在这儿打劫,能劫到多少钱?怎么没去买几身新衣服?”
劫匪头子涨红了脸。
“新衣服?肚子都吃不饱,哪来的钱买新衣服?这路上哪有什么人经过?去南州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南州遭了灾,更加没人去了。要是有别的人可打劫,我们哪会冒险来打劫你们。”
这伙人很强,他们又不是没长眼睛,看不出来。
颜若璃笑道:“你们可以打劫逃荒的人啊。逃荒的人大多往凤溪府的方向跑,对吧?正好要经过你们这儿。”
劫匪头子怒目圆睁:“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逃荒的人本来就很艰难了,我们怎么可能打劫他们?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尤勇喝道:“不许胡说,知道她是谁吗?她是……”
颜若璃抬手止住他,继续跟劫匪头子攀谈。
“正是因为逃荒艰难,能活下来的人不多,所以,你们打劫他们也没什么啊。他们逃到别处去也是死,倒不是把他们的东西抢过来,保证你们能活下去,以免那些东西浪费了。”
郑天罡听见颜若璃的话,惊诧无比。
这么冷血的话,她是怎么说出口的?这还是那个宅心仁厚的颜神医吗?
他知道,她说的其实没错。
当年,他也逃过荒,知道逃荒有多难,能活下来的,十不足二。
可是,总有一些人活下来,不能因为这个就打劫别人啊。
今天的颜神医是被人夺舍了吗?
尤勇却听出颜若璃说这些话别有深意,闭嘴不言,站在一旁看热闹。
劫匪头子气得跳起来,想冲过去教训颜若璃,被夜危云一柄长剑架在脖子上,只能站在原地,破口大骂。
“我连他们的东西都抢,我还是人吗?以命换命,我就是活着也不安心。你这个妖精,长得跟仙女一样,没想到这么残酷无情。你不是人,你是不是妖怪变的?是不是朝廷官员都是你这样的?难怪百姓活得这么艰难。”
颜若璃摸了摸自己的脸,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其实一直顺风顺水的,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
当妖精的感觉,好像还不错嘛。
她耸耸肩说:“我说的是大实话,东西就那么点,把有限的东西分给身强体壮的人,才能保证活下来的人更多。”
“你怎么不把你们的东西分出来?你好意思说别人。”劫匪头子挖苦道。
他现在豁出去了,抱着必死的心态。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得畅快点。一辈子被达官贵人欺压,临死前,他总得骂个痛快。
颜若璃一点不生气,笑道:“因为我们很强啊,你又抢不了。”
劫匪头子被她堵得一个字说不上来,太扎心了。
颜若璃说:“喂,我说真的,你们不抢那些比你们弱的逃荒者,再留在这儿,你们也得死。”
“大不了我们也去逃荒,反正,我们是不会抢劫穷苦人的。不像你们,只知道欺压穷人。”劫匪头子不屑地说。
“官府有粮,你们那么厉害,怎么不去抢官府?”颜若璃反呛他。
劫匪头子再一次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垂下头,跟个斗败的公鸡似的。
“我们也想抢官府,可是官府有重兵把守,我们哪有那个本事。”
颜若璃见他不骂了,兴味索然,跟夜危云对视一眼。
夜危云收回手中长剑,说:“你们走吧。”
“啊?”
劫匪头子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夜危云,一点不敢相信他的话。
他都做好死的准备了,这些人却放了他?
“啊什么啊?”颜若璃把一个小瓷瓶抛给他,“接着,这是金创药,治外伤的。你那些兄弟都只受了点皮肉伤,涂点药就好了。”
这药是龙桥居士给她的。
龙桥居士一心想拜师学艺,要把祖传的药方献给她。
颜若璃说什么也不要,他只好自己配药,制成了这些治疗外伤的特效药,请颜若璃为其命名。
颜若璃想着武侠里时常提到的金创药,觉得这名字特别有意义,就以此命名了。
龙桥居士十分欢喜。
虽然颜若璃没有正式承认他是弟子,但她既然给这药命了名,这至少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在昌宁县的那些日子,他一直跟随在颜若璃身边,给病人治病。
颜若璃得闲时,会给他讲一些医理,让他受益匪浅。
以前看医书时,有些东西自己看总是看不懂,但经过颜若璃讲解医理之后,那些知识他竟然理解了,能够融会贯通了。
有时候,他也会把医书上他看不懂的东西提出来,向颜若璃请教。
颜若璃通常都会跟他讲解,有些还会引申讲一些更深层次的知识。
龙桥居士觉得,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自己的医术便有了极大的提升。
他在心里把颜若璃当成了师父,不管她承不承认,反正她就是他的师父。
颜若璃发现,龙桥居士的这外伤药效果奇佳,比她原来世界的外伤药还要管用,因此,如今治外伤她都是用的这金创药。
用这金创药时,她有时会想,原来世界也有许多古老的药方失传了,那当中一定也有非常有效的药方吧。
真是太可惜了。
劫匪头子接过小瓷瓶,一头雾水。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一个打他们,一个说话那么不近情理,现在不但放他们走,还给他们药,这是为什么?
夜危云丢了块银子给他。
“你们身强体壮,自己去买粮食。以后,不要再打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