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尸油的事,尽管我,我爸,贾春红都渴得要命,但任谁也不敢喝一口水,就这么干渴着。
刘叔一家人也都不敢喝水,吃食物。
天渐渐的亮了,壑南村家家户户都冒起了炊烟。
酸菜炖白肉、血肠的味道,辣椒焖子的味道,红豆粥的味道,甚至是粘豆包和蘸酱菜的味道也一起飘浮起来,直钻鼻子。
北方农村的冬季天都比较短,一般都是两顿饭,所以早饭也会很丰盛。
闻着饭菜的香味,我的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忙了一晚上,我真饿了。
对于我这个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来说,真想直接冲进任意一位村民家,爬上热乎乎的火炕就开始大快朵颐。
但此时,我只是默默地在壑南村的微信群里说了一句话:今日尸油泛滥,所以一定先不要吃饭,等一会我过去挨家排毒!
一句话,微信群炸了……
其实,我们壑南村是一个民风古朴的小村庄,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家家过着自给自足的小日子。
哪怕昨天刚发生天大的事,那今天的生活也会一如既往的继续。
必须得说,我们村里人的心态都超级好。
可也许,他们此时又陷入了巨大的危险中。
我和我爸担心,这尸油已经被悄悄放在了所有人家的食材中,那几乎就是灭顶之灾。
不夸张一点说,那可是要绝户的。
我和我爸等着赵家庄来人时,全村人跟我和我爸一起,忍着饥饿,有现成的饭却不敢吃。
那些捱不住的,都跑到了刘叔家,只一会功夫,就聚集了一院子人。
他们在昨天的喜宴中差点丧命,今天就很想知道灭煞的结果。
随着一阵“敲阴锣”的声音,赵家庄的人过来了。
所谓“敲阴锣”指的就是迎接死人的一种仪式,知会一下死者,也知会一下生者,他们是干嘛来了。
一般“敲阴锣”的人不会在别人家吃饭,喝水,更不会长时间停留,都会很快带“人”走,怕过多的叨扰,也怕留下太多的不吉利!
当他们走时,只要是他们路过的地方,家家户户都要挂“麻锣”。
这种“麻锣”是北地特有的,平时用来筛面用的,方便把面粉筛得蓬松。
“挂麻锣”也是北地一种风俗,一般闹煞的地方总是用“挂麻锣”的方式阻止煞气入侵或邪物伤害……
带头“敲阴锣”的是村长赵青松,后面跟着赵二狗,陶瘸子,赵小鹅。
还别说赵青松这村长当得确实很合格,对村里的大事小情很上心。
他在来之前已经了解了陶如意的大体情况,所以把跟她有连带关系的人都叫来了。
丈夫,爹,情人,一个都没少。
但气人的是,三个人,没有一个表现出悲伤难过的,好像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不难过倒也罢了,三个人还打了起来,还叫喊着让壑南村的人给他们评评理。
先是赵二狗先发制人,给了陶瘸子一个大嘴巴:“你明明知道自己女儿不守妇道,你还让她嫁给我,你这不是坑我吗?你个老东西,把彩礼退给我!”
“你个天杀的,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你有屋不让她睡,让她睡狗窝,到你家才一年出头,人就死了,你给我女儿偿命!”陶瘸子被赵二狗打了耳光,气得直发抖。
“你女儿是难产而死,关我甚事?”赵二狗把眼睛瞪得溜圆。
“她既然难产,你为啥不找人给她接阴胎?你这摆明了没安好心,故意让我苦命的女儿和外孙成为母子煞,你其心可诛!”陶瘸子的口才也是了得,能一下子说到点子上。
陶瘸子虽然腿脚不好使,但拐杖是枣木的。
出其不意的,陶瘸子一拐杖打在了赵二狗的头上,立马起了一个大包。
翁婿互殴,把个赵小鹅看得嘿嘿直乐,恨得赵二狗一个飞腿就把他踢倒在地。
“你TM还敢幸灾乐祸?要不是你勾引我老婆,她何至于这个下场?你这个臭LM,挨千刀的!”
“那个阴胎可是你亲儿子,你若不安排他投胎,你看他怎么收拾你……”
赵二狗气得嘴里的唾沫翻涌不停,似乎都找不到咒骂赵小鹅的词汇了。
听女婿这么说,陶瘸子又冲到赵小鹅面前,也抡了他一拐杖:“赵小鹅你给我听好了,要是我外孙真是你的种,那我女儿死的时候,你就得负责找人接阴胎,你凭啥不找人给她接?你居心何在?”
一时之间,场面大乱!壑南村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还是村长赵青松有威慑力,一声大喊:“都给老子消停的,过来是解决事来了,是让你们撒泼来的?”
“赵家庄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以后还想不想在村混了?”
赵青松这么一说,几个老爷们儿都哑巴了。
赵青松接着说道:“无论怎么说,陶如意是我们赵家庄的媳妇,今天必须把她接回去,顺顺利利的入土为安!”
“阴胎是没了,但镇尸人又帮着养了一个,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阴胎被人祸害了,有国家的法律,其余的事,我们回村自己解决,别再给兄弟村添麻烦!听得懂人话不?”
看赵村长光顾着教育这几个渣男,却迟迟不提镇尸的费用,我猜我爸肯定着急了。
果然,我爸笑眯眯地凑到赵青松面前:“那啥,赵村长,昨晚我和我儿子一夜没睡,就为镇住陶如意,我们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终于阻止了‘闹煞’,您看这费用?”
镇尸是个有生命危险的、极为不安全的职业,肯定不能分文不取。
但我和我爸都看出来了,这镇尸费用要不是让村长赵青松来协调,他们肯定每个人都不乐意出。
何况这几个人品格如此低下,不用我爸说,我都想狠狠宰他们一下。
果然,赵二狗就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当初的彩礼都是东挪西借的,现在又TM出来镇尸的费用,你把我弄成尸体算了……”
陶瘸子也是哭哭啼啼的:“现在物价这么高,彩礼也就十几万,我这一身的慢性病,又没劳动能力,彩礼半年前我都花得一个子不剩了,非要镇尸钱,那就拿走我这把老骨头吧!反正没了女儿,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都别看着我,镇尸不镇尸跟我可没啥关系,第一,陶如意不是我害死的,第二,也不是我找你们镇的尸!”赵小鹅这小子眼珠乱转着说道:“听说最初不是你们村的杨剑找你们镇的尸么?怎么跟我们要钱啊,你们要得着吗?”
我爸气得骂道:“我们爷俩镇尸是论次数要钱,可不是论人头要钱,杨剑求我镇尸,那是上一次、前天晚的事了,我要的是这一次,也就是昨晚的钱,没毛病吧?”
“你们不出镇尸的钱,信不信我解了陶如意的禁锢,让她在人间害人算了!”
我爸刚说完这句话,村长赵青松赶忙说:“别,别,别,有事好商量!”
陶如意的归宿在哪里,还没人给安排,因为镇尸的费用,又争论起来没完了。
赵青松是个场面上的人,看我爸实在不想白忙活,马上把赵二狗、陶瘸子和赵小鹅拉到一边商量去了。
商量的结果是,村里,赵二狗和陶瘸子三方各出三分之一,赵小鹅可以一分不出,毕竟陶如意跟他没啥关系。
看赵青松如此通情达理,而赵二狗和陶瘸子也确实有困难,我自做主张道:“那啥,五千吧,再不能少了!”
我爸惊诧地看着我,恨不得要杀了我,但碍于人多百众的,他也得给我一个面子,所以只好说:“既然我儿子大发善心,那五千就五千吧!”
赵二狗和陶瘸子没啥反应,因为可能在他俩心里,一分不掏才好呢。
只有赵青松,上来跟我爸和我握手:“啊呀,你们这爷俩心肠太好了,成全了我们赵家庄的困难户啊,快过来,你这俩瘪犊子,还不给大先生小先生道谢?”
可赵二狗和赵小鹅只是哼了一声,就别过头去。
我爸尴尬地摆摆手:“没事,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爷俩帮点忙也应该!”
可接下来,应该把陶如意葬在哪块“土”里,阴胎应该如何安置,他们又开始呛呛起来了。
三个大老爷们你推我搡,马上又要打起来。
看得我们壑南村的人直摇头。
人们都开始同情这个昨晚差点害死他们的女煞,说陶如意命太苦了,姥姥不疼,舅舅也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