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脚师傅骂的嘴角都是白沫，两眼喷火，仿佛刚才躺在地上看书的老头是他眼里的地主老财一样。
卫骏青默默地享受着他的修脚服务，不知道如何接话。
不大一会儿，街角拐过来一个年轻的后生，提来饭盒，对街边的老头说道：“爷爷，吃饭吧。”
“天天就知道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你除了吃还会什么？等会，我给这个客人把脚修完了再吃不迟。”
卫骏青问道：“这是你儿子？”
“是我儿子的话早都打出去了，我可不敢生这种少爷，这是我孙子。”
“是真孙子还是假孙子？”
“孙子还有真有假的？”
“不是那个意思。在老家骂人就说这孩子不学好，是我孙子，我是这个意思，不是别的意思。”卫双傅解释。
“这小子真是我孙子，自小就惯坏了。他爸妈在工厂上班，他考大学没考上，这几年就在家里陪着我做做饭，洗洗衣服。其实他光学会了个做饭，衣服都是洗衣机洗的。平时让他跟着我学修脚，他原先去会所学按摩技术，没学到什么，就学了别人吃喝，完了来个打牌，这些一样没落下。”
小伙子唇红齿白，对老头说：“爷爷，我在的那会所那是正经会所，一个月赚12000呢。”
“谁家正经会所那么高的工资？我以前别人聘请我去会所给人修脚，一个月只给我6000块钱工资。我还是师傅，带徒弟培训。我知道这些会所都不干不净。要不然，他们能赚到钱？你在家跟着我一个人，我亲手教你，手把手的培训，教你都教不会，你按摩学会了我承认，我也会一点按摩，你现在学会修脚，你再去会所上班，一个月人家是不是能给你15000或是16000吗？”
“爷爷，我大好的年华跟你在家学修脚，我已经会修了。现在人家会所修脚都是拿指甲钳那么直接剪脚趾甲的，那修脚多好，哪像你拿修脚刀这么直接刻的，就像刻公章一样。”
“锤子！那修脚修个锤子，那叫修脚吗？说出去都丢人。你出去别给人家说你是我寇师傅的孙子。修脚哪有那个尖嘴钳那样剪的？那是修脚吗？那是你们年轻人，老一辈人修脚都是直接用刀这么削的，这么削过去拿指甲刀磨一下。哪有修脚还像你们那样修的，那是人干的事吗？你们修脚还带个白手套，还带个一次性手套，没手感给客人能修好吗？能把握得住吗？”
“爷爷，一样赚钱，人家按摩我一个月能赚那么多，我凭什么要学修脚啊？这修脚那么多脚气，臭臭的，碰到他们一些臭脚丫我图啥？”
“年轻人不吃苦就想着享乐。你看现在年轻人，什么工作赚钱学什么。那些大学的专业出来净学了一身空本事，走上社会上连对口的工作都找不到，天天在家啃。要不是你爸妈上班各忙各的，那用得着你跑回来。我就是看你是我孙子，才由着你打游戏，我让你打游戏，是宝贝你。出了社会，别人可不是这样。现在你忙的时候我都给你挂机帮你打游戏，我一个老头都学会打游戏了。”
年轻人对老头说道：“爷爷，你洗洗手去吃饭吧，这客人剩下一只脚我来修吧。年轻人为什么要吃苦？人家给你洗脑成功了，让你吃了一辈子苦，你也没过上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你现在又让我吃苦，我为什么要吃苦呢？
我吃了苦没过上好日子，是不是有中间商或资本家赚了差价？
他们一直宣传让我们年轻人吃苦，但是吃了苦到你这个年纪了，落了一身病，没赚到钱，也没享受上自己要过的生活，那是图什么呢？
我在手机上看，他们在漂亮国那边，每天只上8个小时，要是超过8个小时，加班的话是有工会来稽核的，不发1.5倍工资是要罚款的。”
“孙子，你真是我孙子。咱们是在华夏，你要是有本事去移民漂亮国，没本事就给我缩在这里。不要这山望见那山高，你没生在那个国度，你命不好，你怪谁啊？”
卫骏青见他们爷孙两个这样吵也不是个办法，说道：“那大叔啊，你让这小子来给我修脚吧，你歇一下，我想给年轻人一个成长的机会。”
“你看这位老板，人家就是好说话，你好好给修，不要修的跟狗啃的一样。老一辈人都握刀子修脚。灰指甲是特别要注意的，要不然会把指甲盖都修掉。一般的话指甲消得很光滑，哪像你们年轻人竟然想着用尖嘴钳子，还有弯嘴的那种尖嘴钳子给修脚，真是想什么做什么，那是不专业的。”
“爷爷，你别那么老古董。你见过现代厨房吗？现在厨房连厨师都没有，别人去做饭那是预制菜，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了，几分钟就出来倒在盖浇饭上了。倒在米饭上就是一份味道固定的盖浇饭。像另外那些西餐的话别人是拿秤称的。那你想想，在咱们中餐厅一把刀走天下可以吗？不是我吃不了苦，我现在就是想知道我吃了苦我能得到什么？为什么啊？这么多条道路，我要选择吃苦的道路？”
老头指着孙子骂道：“孽障，你这油嘴滑舌和斑马一样头头是道。你以为工作都是很简单的，要是轻松，轻轻松松能赚到钱的话，老板都自己做了。”
“爷爷你太老顽固了，你再这样下去吃了一辈子苦，落的个浑身疾病，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行，我三代贫农，就出了你一个混蛋，还天天想要享福。人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穷人家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一个骄奢淫逸的浪荡公子？唉，真是可悲呀！人家都说富不过三代，我看咱们家是穷不过三代，穷人家都养出了你这富家公子。”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开口对老头说道：“爷爷，你老是让我吃苦，还要吃苦耐劳。我们现在这时代能不吃苦，能过上好日子就不要吃苦。天天给我讲什么先苦后甜。要是一辈子吃苦得不到甜呢？
你们过去种地学手艺，我们现在打工创业或者去给别人上班，比你们过去生活好多了。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吃苦？明明有更好的道路不走，偏要去走吃苦这条路，那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就好像你们过去天天吃野菜吃杂粮，现在你们为了健康，又吃野菜又吃杂粮，那又是何必呢？
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人生就是为了吃苦而来的吗？告诉我吃苦能得到什么？
吃苦是一种精神和身体上的自虐。
别人告诉你们吃苦是因为他们要掩盖事实的本质，让我们年轻人继续吃苦，是让我们继续作为他们的人口红利，给他们当廉价的劳动力，让他们继续过富裕的生活。
你看现在手机上天天说人口出生率下降，一些专家都吓死了，让年轻人生三胎。出生率下降，但是大学生毕业又找不到工作。老是不在自身找问题，说的那么矛盾，就只是为了掩盖事实的本质，为了混淆事情，让大家继续麻木不仁的生活。
我们是祖国的新一代，好多都是大学培训出来的新一代接班人，为什么还要进工厂打螺丝呢？工厂不会用机器人吗？不会产业升级吗？”
老头气的呛住，赶紧喝了一口瓶装水。那瓶装水还是从家里带来的烧开的水。
老头说道：“这位老板你看看，我这孙子懒得动，又想过好日子，世上哪有这么好的生活？要不是自家的亲孙子，我真想揍他，打的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可能现在年轻人想通了吧。你看刚刚大街上躺在地上看书的那个老头，我听他说他家有一栋房子出租。那个老头现在就不上班了，每天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告诉我人生在世最困难的不是贫穷，也不是富裕，而是没有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生活一生。执拗了一生，到头来活的磕磕绊绊，不能顺心随意，那种痛才是最深的痛。”
“这位老板呀，我在街头摆摊，修个脚15块，我去那些店里修个脚30元我能抽成18块，可是那里面不自由啊。
动不动还要打扫卫生，还要受他们管。我就是为了一份自由才在街头摆摊的。我不想让我的后代继续打工。
说你说的那个老板，那人家是财务自由的，咱们没有富人的命，却得了富人的病，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哪天饿死了，我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这小子也不谈女朋友，也不带女孩子回家吃饭，天天就在家里玩手机，心情好了给我做两餐，心情不好了给我点外卖。这样下去，我怕他以后娶不上老婆，生不了孩子，我们这一脉在他手上就断了。”
“爷爷，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女朋友？”
“有个锤子。难道你的老婆是狐仙吗，我看不到吗？你连女孩的影子都没带回家，还有女朋友？要是学他们给我领回家一个男孩子，我非揍死你不可。”
“这位客人你评评理，难道人生找女朋友非得是在男人和女人之间选吗？就没有别的选择吗？”
卫骏青奇怪的问道：“还有别的选择吗？还有第3种选择吗？对了，我好像听说过有一种感情是叫自恋的，就是喜欢和自己结婚的。迫不得已制作一个泡沫板，把自己相片放大贴上去，一辈子不和任何人结婚，只和自己的影子生活，你是那样的吗？”
“这位大哥哥，你也太会开玩笑了，我就不能选个植物或者动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