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骏青见这一村人戒备心很强,加上自己本身就不是他们村里的人,打定主意让司机小董一行人开着车往县城走。
问过村里的乡亲,得知这镇上晚上都没什么宵夜的,只有县城才偶尔有几个烧烤摊。过了晚上12点,他们大部分都休息了,不营业了。就是晚上10:00也有一部分人收摊了,只有一两个店才营业到晚上4:00点,用他们的话说,谁家正经人晚上出来活动?
一行人来到县城,开始吃烧烤。喝着啤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活着,或许这就是活着的具体表现方式吧。
这时,就见一个老头推着钢管焊接小车,上面放着一个蛇皮袋,里面装着一些论玉米过来沿街叫卖。那小轮子是橡胶的,一看就是好装备。
“各位老板行行好,买点玉米吧,买点玉米吧。这里还有土豆,烤着可好吃了。这都是新鲜的,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此时,有一个醉汉拿着一瓶啤酒叫道:“来,老头,过来,你这不是糊弄人吗?你家玉米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吗?来你要是把这瓶啤酒喝了,我买你一斤土豆。”
老头笑眯眯的说道:“好啊,有人请我喝啤酒,这是好事啊。来,我喝了。”
老头一仰脖将一瓶啤酒一饮而尽,仿佛喝的不是啤酒,是自来水。
“可以啊,老头,一瓶啤酒被你喝的一干二净,来再喝一瓶。”
老头见遇到了浑人,说道:“你先称我一斤土豆,我一斤土豆两块钱,先称一斤土豆,称了我再喝。”
“这老人家,没有一点幽默细胞。啥呀,不说,我不找你要钱了,我请你喝了啤酒,再说,我这吃烧烤喝啤酒的,我称的土豆也没法吃啊。”
“谁说没法吃啊?你架在火上烤嘛。我们冬天都是放在火炉上烤的。”
“那放在火上烤它,也是收加工费的。算下来还见不了几个钱,汤比面贵。算了,你推走吧,我不要了。”
摆摆手,仿佛这老头是桌边的苍蝇,不值得他交谈。
这边烧烤摊上,卫骏青感觉这老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刚喝下去的一瓶啤酒打着饱嗝,推着他的小推车往前走,仿佛有什么希望破灭一样,眼神变得浑浊。
“谢谢你的啤酒,我活了几十年了,今年还是头一次喝啤酒。这东西喝了,就像吃了一碗面一样,很饱嘛。啤酒的确是好东西。”
卫骏青老远的喊道:“大叔,你的土豆能便宜一点吗?我多买几斤。”
“小伙子,我们种地不容易,都是一个一个刨出来的。再说,这土豆是这最便宜的了,两块钱你还觉得贵吗?”
“那推过来,先称10斤。让老板烤,咱们烤土豆片,接着我请你吃烤土豆片。”
“是不是啊,土豆还能切成片烤?你是不是用我的土豆切成片请我吃,然后不用给我钱,还让我给你钱是不是?毕竟有加工费嘛。”
“放心了,我现在给你钱。来,这里是20块钱,你不用找了。坐下来喝啤酒,我请客。”
“小伙子你开玩笑,你就给了我20块啊,是两张10块的,我还怎么找零钱?刚好,钱我收了,你们大冬天吃烧烤喝啤酒不冷吗?像我这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了,是风湿病,都不怎么敢喝啤酒了,我还是喝一点茶水吧。”
“真不用,不用怕花钱,一两瓶啤酒嘛,你喝。这点小钱我还是请的起的。”
“你们年轻人喝的是啤酒,我们老年人一般喝的是白酒。像那些自家酿的粮食酒辣,喝起来才有劲。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村里有人酿的红高梁酒,一村人都喝的脸红通通的。就是猪吃了那酒糟都醉了,不喊也不叫,能睡到第二天才醒。”
听大爷这样一说,卫骏青就有了画面感,如捣练图一样。
“大爷,你现在有退休工资吗?怎么这么晚了快10:00了,还出来卖土豆和玉米,这是自己种的还是批发的?”
卫骏青知道,有些老人在菜市场批发了东西出来卖。博取人们的同情卖高价。
大爷将土豆和玉米拉到面前说:“你看,这都是我自己刨出来的,哪有批发的?我直接卖完就不卖了。这县城里人家都喜欢批发的东西,就喜欢进东西,不喜欢我们农民种的这东西,质量无法保证。”
“这么说真是你种的,你是盖的地膜还是露天平地种的?”
“我就是露天平地种的,用啥地膜呀?唉,你不说了,我们村里现在也有人种地膜,那是自己见了钱种的。一般人家都去打工了,没人投资。剩下的人舍不得钱,就那样随便一种,靠天吃饭,种多少收多少。”
“那他们不会算账吗?这用地膜种能多收一点能多赚点钱。”
“就是太会算账了,舍不得投资。觉得用一块钱赚两块钱的事划不来。他们也不怎么在农业上投资,觉得靠天吃饭,雨水少了挣不了多少,都是去打工卖力气。觉得这种不用成本的是最好的。年年这样,年年越算计越穷,感觉就好像生了穷根一样。”
卫骏青不解地问:“你们那里就没有人往出承包土地吗?”
“也承包土地。他们都包给私人,费用很低。有土地流转的话怕流转出去要不回来。
这些年也有镇上送的地膜,送给他们种,结果他们种出来还要人家镇上负责销售。你说这是不是很气人?给了你一部分了就不错了,还要人家把你一生都负责吗?
我们村上那些人坐在村里就好像要饭的一样,这也要那也要,结果什么都得不到。要让人家给他地膜种子,还要包销售,还要保证利润,这谁能保证啊?
哪一头都不想吃亏,哪一头都想占便宜。
这哪是种地?这简直就是给死人肚子里装气。
这样一来,像这种活法,这些年越来越过越穷,有本事的人都出去了,都不在这里干了。他们舍不得投资。但是如果你投资的好的话,半夜会提着蛇皮袋或者笼去偷你的庄稼。就是大白天也会去你地里偷东西的,偷庄稼。
我种了这一点土豆和玉米,我都在地里搭了个棚,白天晚上住在地里,像看贼一样。
其实也就是看的是自家村里的人。你说这有什么好的,逮住了她们会给你说那些不要脸的话,会给你是说话求饶;逮不住了,他们自己吃香喝辣的。平时看着都是乡亲,半夜的变成了小偷。这样的人你有什么办法?”
“大叔,那别人都去打工了,你怎么不去打工,找个轻松一点的活?人这一辈子怎么活都是活啊,你干嘛不活得轻松一点?”
在卫骏青看来,这老头是太死板,不会变通。
“都是活,你这说法不对也对。为什么说的对,那是打工赚的钱多。但是我就觉得我种地活着比较自在,不受谁的管辖,或许这就是我一根筋吧。我这人这样生活习惯了,看不得别人管我。你说,人老了,这是不是活的自由自在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