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再次一拜:“右相,您居庙堂之高,小子处江湖之远,但小子就算在开元也曾闻您铁面尚书之名,小子接下来所说,字字为亲眼所见。”
“你不是山东人?”程又则问道,程又则虽然是南方人但是大容朝的地图早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面,开元不属于山东,但却是山东通往临安的必经之地。
“小子不是山东人,小子的挚友怀若海为山东人,他乃是山东怀于太守身边的舍人。”李渔解释道。
“程阁老,山东雪灾,六州三十二县无一幸免,但是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款却被层层剥削,到灾民手中的粮食全部都是沙石,银钱更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李渔的眼睛泛红,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的哽咽:“吾之挚友怀若海将怀于太守所贪污的钱粮记录在册,他将太守贪污之事告于山东巡抚。”
“岂料那巡抚与太守早就相互勾结,在怀若海去状告怀于太守之时,直接将人打死。”
李渔的眼里满是恨意声音都变得颤抖,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恨意,继续诉说自己的所见所闻:“小子听闻这个噩耗以后,连忙赶赴山东,可山东巡抚杨卓,不仅让人将怀若海乱棍打死,更是将其尸首扔于乱葬岗,被野狗啃食而尽。”
“小子归家后收到了怀若海告状前托人送来的证据以及绝笔信,信中所写,不仅怀于如此,而是山东整整六州三十二县皆是如此。”
程又则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就算听见了这些眼里也没有一点的惊讶:“你先起来吧。”
李渔摇了摇头继续的说道:“小子见信以后,就出发前往山东,经过探查以后,怀若海所言没有半分虚假。”
“山东雪灾,死伤不计其数,饿殍遍野,冻死之人更是数不胜数,大雪掩尸,魂无归宿,如此之景,亡国之兆也。”
李渔的眼里满是悲戚,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逆不道,他所言皆是他亲眼所见,他所泣人命之卑微。
程又则闻言也没有斥责,他只是问道:“你可知道山东的巡抚是何人?”
“当然知道,当今皇后之弟,过平侯独子。”李渔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用这种方法请了程又则前来。
杨卓这一路上派出了很多的人追杀他,最开始的几十护卫只剩下几个了,到了临安他们虽然不敢大张旗鼓的追杀于他,但是他的行事却更加的小心了。
因为这里不仅有过平侯更有皇后,太子。
“当今帝后感情深厚,皇上待平远候一家很是亲厚,最后的结果也就是罢免杨卓的官。”程又则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同皇上年少时就相识。
皇上仁善,重情,他与皇后相识于微末之间,两人的感情深厚,还有太子,杨卓就算捅破了天,也能留一条命。
程又则从十四岁起就开始做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权”这个东西有多么的厉害。
有的人生来就是比人高一头,很讽刺,但这又是客观存在的,尤其古代更是如此,有的时候就是出身决定一切。
杨卓当然该死,但她有个好姐姐啊。
“程就当真没有一点法子吗?”李渔睚眦欲裂不甘心的问道。
他当然知道杨卓的家世有多厉害,但是山东这么多人的命都抵不过吗?
程又则静静的看着李渔眼底闪过复杂之色:“有,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李渔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这法子会要了你的命。”程又则盯着李渔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灯光映照在李渔的身上,墨色的衣袍下瘦弱的身体挺的笔直,眉间的阴翳在此刻散去,他眼睛里好似有着万千的光芒,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程阁老,小子身无长物也,其生平只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渔虽为商贾,但渔与海之情可比伯牙子期,为知己者死,痛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