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友闻讯赶来,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郭大厨沉浸在悲痛中,季玉这个徒弟担起了主持大局的重任。
匆忙间,他只看到了谭秋缓慢向医院外走去的背影。
仿佛整个世界的悲苦,都与她无关。
这一天终于过去,季玉拖着沉重的步伐从殡仪馆出来,准备去买些吃的回来,却被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叫住。
季玉记得她是师父的二堂姐,他跟着师父的女儿叫她二姨。
“二姨。”
二姨塞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包:“好孩子,你把这个红包给今天送香妹来医院的妹子。”
就算是自家人在车上咽气,也是大忌,人家非亲非故地把人送来医院,遇上这种事,论谁都觉得晦气,给冲煞的红包,这是必要的礼数。
二姨一句一句地教季玉怎么周全说话,别让人家觉得咱们不知礼数。
“你师父哭得人事不知的,你先去给人家好好道个谢,把礼数做全,等你师父缓过劲儿来,你静静姐回来了,再好好去拜谢人家。”
季玉捏着沉甸甸的红包,郑重地点了点头:“二姨,我知道的。”
季玉到天鹅堡门口和保安交涉时,被嘹亮的喇叭声吓了一跳。
还是那辆银色A8,但从车窗探出头来的却是秦昭。
秦昭心情颇好,冲他吹了声口哨:“需要载你一程吗?”
“听说你师母去世了,节哀啊。”
季玉上了车,秦昭没什么感情地吐出一句寒暄的场面话来。
“你要是不会安慰,可以不用说。”季玉忍不住捂脸。
秦昭继续安慰道:“嗨,生死这事看淡一点,哭又不能把死人哭活。对了,你不帮着你师父办葬礼,这么早回来干什么?用不着你这么急着回来上班,别这么敬业,不要卷我啊,我告诉你。”
季玉发现,秦昭和谭秋有一点一样,那就是高兴的时候,会变成话痨。话越多,代表越高兴。
季玉说明来意,秦昭顿时乐了:“那你不用给她,把红包给我就行了。咱老板把这辆车送给我当奖励了,我刚从洗车行回来,怎么样?这车是不是焕然一新。”
季玉顿时变得坐立难安:“她……很忌讳这些吗?”
季玉苦着一张脸,纠结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早知道就不让她载师母来医院了,但……当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后悔也没有用。
“不忌讳。”秦昭风轻云淡地耸了耸肩,“我俩以前见得多了,百无禁忌。”
“以……以前?”
“很久以前。”
季玉看秦昭不想多说,就没再问下去。
“她不忌讳,怎么还把车给你了。”
“还能为什么,她别扭、脾气怪呗。”
“不是这样的。”季玉反驳道,“她……她是不是怕再想起今天的事?”
谭秋的记忆力很好,好到任何东西都忘不掉。
可承载的东西越多,人就越痛苦。
季玉突然明白了她对苦难的冷漠,那不是凉薄。
若不是历经人生八苦,又岂会柔肠百转,最后冷如冰霜。
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回到别墅,秦昭去处理梁姨留下的东西,季玉也知道了梁姨的事情,一阵唏嘘。
季玉在泳池里找到谭秋,她像一只顺滑自由的鱼在游泳池里畅游。
即便是游泳,她的手腕上也缠绕着一串珠串。
谭秋看到季玉后向泳池边游来,破水而出,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我要吃话梅排骨。”
这泳衣……这这这……
(性感到至尊VIP都不能看的程度。)
季玉撇向一旁,将兜里的红包掏出了,双手递给她:“这个红包……这是,给你的。谢谢……谢谢你送……送师母来……去去医院。”
短短的一句话,季玉好几次差点咬到舌头,牙齿都不知道怎么开合才好了。
“你脖子怎么了?落枕?”谭秋歪了歪头,“不影响做饭吧?”
“……”
季玉蹲下身,一把拉过她的手,将红包塞她手里,不容拒绝道:“拿着,不准不要,破煞辟邪的。”
他捏着她手腕的力气有些大,谭秋的小脾气顿时就上来了,刚想把红包甩他脸上,再把他拖下水揍一顿,却听到他说:“不听话,就没有饭吃。”
双方暂时达成共识。
季玉松开手,跑起小碎步逃离现场:“我去做饭了。”
话梅排骨是糖醋排骨的改良版,用话梅代替醋,雪碧充当糖,软烂的排骨带着话梅和雪碧的清甜,话梅吸饱了排骨浓香的肉汁,甜而不腻,酸而不涩,风味极佳,一吃就停不下来。
季玉给谭秋做好晚饭,又急匆匆地赶回去:“碗筷你放厨房……算了,还是搁在桌子上,我明早上回来收拾。”
“不用,给你放假,什么时候处理完了,什么时候回来上班。”谭秋啃着排骨,心情甚好。
心情一好,就特别好说话。
季玉想了想,也没有推辞。
离开前,季玉跑去室内游泳池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泳池里漂浮的钞票和撕碎的红包。
败家孩子。
“咸菜坨坨。”
季玉临出门时,被谭秋叫住。
季玉连忙回头:“怎么了?菜有什么问题,还是想吃什么?我给你包点饺子、抄手放冰箱里。”
季玉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再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轮得着他操心,谭秋想吃什么没有,怎么也饿不着自己。
谭秋没搭理他这茬:“你师母失去意识之前,和我说,能一辈子吃爱人做的菜,她觉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