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走就走。
姜盈月粗糙洗漱之后,便坐上马车。
依旧是夏雾驾车,秋霜和胡婆婆同坐在车厢内,一行人赶往事件即将发生的河道旁。
因着时间紧迫,夏雾开得和上次一样快。
不到一个时辰,她们抵达了位置。
旭日初升,水波粼粼。
河边荒地,站满了人。
姜盈月跳下马车,身先士卒,大步流星走到了人员最密集的地方。
紧邻岸边的水面上飘着一只方方正正的铁笼,一个女人被锁在其中。
她身形消瘦,面色不佳,但精神头儿极足,正在疯狂地撞击围栏。
在她对面,一群粗布衣衫的男人站在岸边,冷眼旁观。
为首之人是个干巴巴的老头,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捧着一本发黄的书册,宣读女子的罪名。
“......胡家村女胡白氏,不守妇道,与人通歼,罪在不赦,即刻浸入白河,以儆后人。”
胡婆婆生下的肥儿子站在村长边上,两只胖手合到一起,声音如同打呼噜一般。
“好!这个毒妇,该死!”
两个青壮汉子得了指令,走上前去,要将木笼推入水中。
姜盈月疾走两步,越过众人,身形一下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老头皱着眉头,率先发问:“你是何人?”
不等姜盈月回答,跟着走来的秋霜眉头一竖,充分发挥了狗腿子的作用,张口怒斥。
“放肆!这位乃是大燕国靖安公主殿下!尔等怎敢不敬?”
老头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而他旁边的人却没这么有眼力见儿,纷纷露出怀疑的表情。
“你说你是公主你就是啊!我还说我是皇帝呢。”
“哪儿来的小丫头片子,去去去,滚一边儿待着。”
“长得真俊啊!是醉花楼里跑出来的吗?”
胡婆婆脚程稍慢,落后二人。
听到村民们的指责,她第一反应不是替公主声明,而是跑到老头面前。
“村长,我是胡白氏的婆婆,她的处置怎么能不过问我的意见呢?”
“浸猪笼太便宜她了,应该扒光了游街,再让村子里的人一人剐上一刀,生啖其肉,喝其血——”
胡婆婆眉飞色舞地细细描绘着儿媳妇的凄惨死法,却被村长突然打断。
他的话音颤颤巍巍,比年龄苍老了十倍。
“胡氏,这位贵人,可是与你同来的?”
胡婆婆面有得色:“不错,公主殿下正是来为我做主——”
“拜见公主殿下!”
村长一声大喊,几乎用尽了平生的力气。
随后,他果断下跪,整个人五体投地。
“村长,你干啥啊?”
不懂事儿的一脸惊骇,以为村长撞邪了。
懂事儿的跟着一起下跪,口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河畔岸边,人数众多,除却站在前排的人尽数跪下,后面的人大多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没做出任何表示。
村长余光瞟见这群没眼力见儿的惫懒汉子,心中暗自怒骂。
然而,都是一个村儿的,他不得不美言几句。
“公主殿下,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什么见识。”
“先前有人口出不讳,但是,所谓无知者无罪,您肯定不会怪罪他们的。”
姜盈月微微一笑,语气和善。
“自然,都起来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对公主原就不多的敬意再度降低。
冒犯了她也没啥事,看来这是个软柿子啊!
早知道,连跪都不用跪。
待他们都站起身,姜盈月上前一步,幽幽开口。
“我可以不计较你们对我的侮辱。但是,你们之中,刚刚有个人说,如果我是公主,他就是皇帝?”
“我父皇的身份,岂是你们能拿来开玩笑的?”
姜盈月音量陡然提高,疾言厉色,杀气重重。
村长心头一跳,嘴硬道:“哪有人说过这种话,公主殿下您听错了吧?”
此时此刻,再愚蠢的村民,也知道不能认下这种罪过,连声帮腔。
“是啊是啊,您听错了。”
“根本没人提过什么公主啊,皇帝啊之类的。”
面对着沆瀣一气的众人,姜盈月收敛了怒火中烧的表情,换为做作的为难和温柔。
“大燕国以孝治国,我既为人子,绝不能容忍旁人当着我的面辱及父母。”
“我知道,你们不认,是怕被株连九族。”
“放心,不会的。”
“且不说你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就是知道了,父皇勤政爱民,断不会支持因言获罪的风气,最多也就杖刑几十。”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直盯在最先质疑公主身份的那人身上。
“我知道是你说的。这样吧,你让我打一个耳光,这事就算了结了。”
“不然,我就去报官,让大理寺的人来好好查查有没有人说过这句话。”
“毕竟,不为父皇出气,我枉为人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