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后的天空,就像拧不干的衣服,潮气十足。
住在附近的家长们,喜欢带着孩子去儿童乐园消遣时间。
因为每隔周二,那会有青蛙玩偶,免费派气球。
潮气困住空气,被车轮压死的蚯蚓隐约飘出腐烂的味道。
几个小孩围着长椅上的青蛙玩偶,捂着鼻子,大喊道:
「青蛙死了!好臭!」
家长们闻声跑过来,却看见青蛙玩偶脚下,渗出猩红液体。
一个胆子大的男人,走上去,轻轻推了推玩偶,毫无反应。
他在孩子好奇的目光下,鼓起勇气揭开玩偶头套,顿时吓的半死。
玩偶里面,竟然藏着一具男尸!
01
五年前,夏日烟火绽放的夜晚。
那时候,苏梅怀孕9个月,我带她去了一趟心心念念的儿童乐园。
在夏夜烟火下,坐了一次摩天轮。
又带她去了河滨公园,看她最爱的不自命乐队演唱会。
她举起青蛙气球,对着镜头自拍,笑的像个小孩一样纯真。
「伟松,你看。这些青蛙崽子多可爱啊~等咱们女儿出生了,也带她来找青蛙玩偶玩。」
「你怎么就知道是女孩?」
「因为我喜欢闺女吖~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这样我就有两个小公主了~」
我宠溺的捏了捏她鼻子,眼睛习惯性盯着手上的手表看。
这是她怀孕这么久,我第一次把积攒一年的年假放了,只为陪她。每一次产检,我都没能陪在身边,所以我对她一直很愧疚。
她的体贴和大方,却让我一次又一次沉浸在工作中。
这次休假还是赵队强制让我休的。
「老婆都快生了,你这个工作狂也该歇歇了!快去陪陪老婆!」
我口袋里揣着她最喜欢又舍不得买的金项链和长命锁吊坠,打算一会送她。
因为今天,是她生日。
前几天,一个少女张小青来所里报案,说自己被继父猥亵,要求逮捕继父张富贵。她情绪十分激动,即便她母亲竭力安慰,都难以控制情绪。
可偏偏,她却愿意听我的话,情绪也稳定了。赵队让我保护女孩几日,直到找到张富贵人来。
但事情却远没那么简单。
因为我发现,那个叫张小青的女孩,偏执的喜欢上我,还是有些病态的那种。
「伟松?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对着苏梅心不在焉的一笑。
看烟火和听音乐会的人很多,路边摩肩擦踵的。
我怕人群冲散我们,手一直紧紧握着苏梅的手腕。
烟花绽放那一瞬,一个金发男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我摸了摸口袋,打算掏出金链子送给苏梅。
却摸了个空。
02
金色火花四射绽放,光影如水流从天边滑落,照亮半边夜空。
金发男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加快脚步穿过人群。
「站住!」
人头攒动的路边,我松开了紧握苏梅的手。
「伟松!」
「老婆!你待在这等我!我抓小偷!」
「他偷了我要给你的礼物……」
「砰!」
蔚蓝的天边炸起一片片璀璨金花,荡漾着光晕映在苏梅失望的脸上。
众人惊呼,掩盖了我最后一句话。
苏梅的手悬在半空,眼眸里的烟花消失殆尽。
「伟松,工作就那么重要吗?你可知,今天是我生日……」
串在引火线的烟火被点燃,朝夜空齐发,绽放七彩光芒。
我同样,没听见苏梅最后一句话。
金毛扭头见我追来,加快脚步逃窜,一边跑,还一把推倒路边摊的水桶和小贩的烟花,企图阻碍我。
我在警校的时候,可是跨栏高手。
我抬腿跨过满地水渍,紧追不舍。
「你给我站住!」
我大喊一声,加快步伐。
金毛回头挑衅的对着我竖起手指,像老鼠一样,迅速窜进幽暗巷子,消失不见。
我跟到巷子口,拿起地面上的断木板,走进黑暗中。
巷子里阴暗潮湿,时不时能听见一旁的沟渠里,传来老鼠的唧唧声。
「给我出来!」
我握紧木板,怒吼一声。
「砰!」
忽然身后的泡沫箱倒下来,金毛从里面窜出来,跑了。
我追他到巷子末端,这里是个死胡同。
橘黄色的路灯下,我们二人气喘吁吁的怒视对方。
金毛气喘吁吁的捡起地上的石头朝我扔来,被我一一躲闪。
「去你的!这么能跑!」
金毛忽然冲过来扑在我身上,一言不合就厮打。
我忽然感觉到手臂一股冰凉的触感。
这家伙,居然拿着一把美工刀偷袭?!
可是,我的搏斗也不是白练的。
一拳打在他脑门上,把他打懵了。
几下击打后,金毛怂了,掏出口袋的金链子,惶恐的跪地求饶。
「哥!哥!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道歉有用的话,要法律何用?小子!跟我回所里!」
03
回到所里,和同事交接金毛羁押的事情后,门外忽然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
「快看!河畔音乐节的烟花放到这来了!」
我浑身一颤,瞳孔骤然一缩!
「河畔?烟花?苏梅还在等我!」
完了,苏梅还在原地等我!
真该死!怎么把老婆给忘了?
她此刻一定等急了吧。
等我赶过去的时候,苏梅不见了,可路边站着一个交警,地面上有刹车的轮胎痕迹,和一些血迹。
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我看着地上的血迹哆嗦了一下。
往前走一步,我的心跳,更是在这一刻紧张的停顿下来。
「这里……发生什么了?!」
「一个孕妇被车撞了,破了羊水,刚送去医院,肇事司机逃逸了。」
简单一句话,却足以让我掉入绝望的冰窖里!
也许不是她?
不,可能是她?
我真该死!
「同志,请问……送到哪个医院?」
「北华附属医院。」
我赶过去急诊的时候,苏梅的妹妹见到我,冲过来就是一巴掌。
「我姐都快要生了!你去哪了?你口口声声说会保护我姐?就是这样保护的?我姐下个月就是预产期了!」
我心中不安与愧疚此刻达到顶峰!只能木纳站在原地,任凭苏梅妹妹踢我扇我。
急救室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走出来。
「谁是家属?」
「我……我是。」
我脸色苍白的走到李木木面前,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产妇胎盘剥离,大出血,孩子是保不住了,大人,我们尽力保,家属在这签个字。」
我拿起笔,手抖个不通。我咬牙切齿用右手扶住左手,勉强签上自己名字。
就在李木木进去那刻,我惶恐的拉着她的手腕。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我老婆!」
李木木眼眸微微一颤,点了点头走进去。
苏梅保住了,但我和她永远失去未出生的女儿。
04
一个月前的夜晚—
我看着车窗外的人流,囫囵吞下小赵给我准备的半个水煮鸡蛋。
调到北华所这五年,我几乎天天车巡到深夜。
小赵有时候会陪我一起巡逻,哪怕不是值班的时候。
若是她休假,我的桌子上永远有一杯装好温水的保温杯。
大家总调侃,小赵就像我媳妇一样体贴照顾我。
可我自己才清楚,我的心再也不会对任何异性起波澜。
「救命!」
忽然,路边传来女人尖叫声。
我迅速打开车门冲出去。
人行道上,一个男人发狠的用脚踹女人肚子,旁边的小女孩害怕的拉着女人的手,不知所措的嚎啕大哭。
「贱女人!让你逃!我让你逃!」
女人被打的蜷缩一团,一旁的小孩也未能幸免,哭着跑到女子身边的时候,被无差别扇了几巴掌。
我最痛恨打女人小孩的男人!
只会欺负妇孺,算什么男人?
「警察!住手!」
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直接上手用力掐女人的脖子,将她拎起。
「这是我女人!我打我女人!又没犯法!」
「我再说一遍,住手!」
女人被打懵了,眼角血水渗入眼球,视线却依旧落在身旁的孩子身上。
「警察怎么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打我女人,我乐意!」
男人当着我的面,又甩了女人一耳光。
我跨过栏杆一拳打在他脸上,闻到对方身上浓郁酒味。
「马特!你敢揍老子!老子要你死!」
男人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折叠刀捅向我。
我一个闪躲,迅速掏出喷雾朝男人眼睛喷去。
「啊!」
辛辣刺激的感觉席卷他眼珠子,男人一秒破功,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哀嚎大叫。
「你拿什么东西喷我?我要投诉你!」
「这是我的警员证,爱投诉就去吧。」
我扶起满脸血的女人,只见她踉踉跄跄跑向哭泣的小女孩。
这一幕不知怎么的,刺痛我的心。
看着瘦弱的孩子扑到母亲怀里痛哭,我脑海忽然浮现苏梅大着肚子,手里握着青蛙气球,高兴的朝我挥手的身影。
若是那天没出意外,或许,我们的女儿也这么大了吧。
05
带回所里后,男人老实许多,但见到自己妻子,时不时恶狠狠的盯着她,就想要生吞对方一样。
女人叫刘丽,男人叫赵松。
赵松和刘丽都是老师,当根据调查,男人在外是个良师人设,在内却是一个性子暴戾的人。
刘丽在生了孩子之后,就离职在家带娃,兼职社工。
讽刺的是,她的社区社工服务就是被家暴的女性。
她是本地人,条件优异,婚房是她父母婚前买给她当嫁妆的。而赵松是农村出来的,考上重本大学,毕业后直接在本校任职。他的老母亲在刘丽生了孩子后,从农村出来带娃。
刘丽表示,赵松没结婚前都是很正常,自从生了女儿,婆婆出来后,性子就变了,每天找茬打她。
这一次家暴,只是因为刘丽希望婆婆回老家,自己全职带孩子。赵松不同意,老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便惹出祸了。
刘丽带着孩子逃出来的时候,身上一分钱没带,在打车途中,被赶来的赵松一脚踹倒地。
刘丽眼角出血,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
小女孩情况也没多好,手臂擦伤,左边耳膜穿孔。
她一直抱着自己女儿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赵松不耐烦的踢了踢桌角:「我婆娘一定不会告我!我要是进去了,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他扭头瞪着刘丽,口出狂言:「臭婆娘!一会回家,有你好看的!看我不打死你!」
看着眼前出言不逊的赵松,我生气的拍了拍桌子,指着他鼻子大骂:「你敢!你以为今晚出的了这门吗?」
「你还是个男人吗?打女人小孩算什么本事!」
「袭警!家暴,哪一条都够你蹲了!」
男人这才泄了气,不情愿的用拳头敲桌子。
一旁的女警询问刘丽的意思,可她却咬紧牙关迟迟不肯说话。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大妈冲进所里,一把抓起刘丽头发就是一通乱扯。
06
「贱女人!你把我宝贝儿子怎么了!」
我们连忙拉开她们保持距离,大妈依旧不依不挠的咒骂刘丽和旁边孩子。
「生了个赔钱货,还不工作!天天靠我儿子养活,打你几下怎么了!」
小女孩恐惧的窝在刘丽怀里抽泣。
「要是我儿子今晚出不去,我要你好看!」
大妈丝毫不心疼自己孙女,而是扭头,心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赵松
「宝贝儿子,别怕,妈妈在呢。」
赵松一脸得意的靠在椅子上,轻松吹着口哨。
「阿姨,这里是派出所,不是菜市场!你媳妇和孙女才是受伤的那个!」
大妈插着腰,扯着嗓子大喊:「皮糙肉厚的打几下怎么了!我儿子教育自己老婆有什么问题?还犯法了?」
「她自己不检点,打她算轻了!」
「你们赶紧把我儿子松开!」
她似乎没意识到,这取决于刘丽的态度。
而且赵松持刀袭警,就不可能让他这么走了。
「阿姨,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赵松持刀袭警,我们依法是要对他进行拘留的。」
大妈不乐意了,插着腰指着我鼻子骂:「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说我儿子拿刀伤你?真的伤了吗?你有证据?没有别瞎说!」
「我儿子可是大学教授!比你们这群没文化的强多了!」
见我们没有要放她儿子走的意思,大妈急了,竟然想强带赵松走。
拽着手铐就是一通乱扯,赵松痛的哇哇乱叫。
被我们当场制止住了。
这个时候,所里走进一个年轻男子。
他二话不说,冲到赵松身边就是两拳。
「欺负我姐!我打死你!」
警员迅速压制住男子,赵松被打破嘴角,嘴里还叫嚣道:「臭婆娘还把你弟叫来?回家有你好看的!」
「你敢!你敢动我姐试试!」
「警察同志!快把这个小瘪三抓起来!」
一旁的大妈看见自己儿子被揍,气的直跺脚。
07
「小杰!是我不好,你别怪你姐夫。」
赵松嘴角上扬的张狂,对着刘杰就是一口唾沫吐到他脚上。
「听见没有!连你姐都帮着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姐只有我管得了罗。」
刘杰咬牙切齿,我们的人用力按住他,生怕松开他,赵松会被打死。
「姐!和他离婚吧!月月我替你养!」
坐在一旁的刘丽眼圈通红,却像个被赵松严重PUA的恋爱脑,只维护赵松,丝毫没关心刘杰。
「我想见一个人,可以吗?」
刘丽抱着熟睡的月月,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只有见了她,我才能做选择。」
过了半小时,一个穿着蓝马甲的女人走进来。
「您好,我是妇女儿童中心的社工,徐佳怡。」
刘丽看见徐佳怡,眼里也有光了。
「可以让我和刘丽谈谈吗?」
过了半小时,刘丽表示不追究,但因为赵松袭警,被依法拘留30天。
对于刘杰行为,赵松还一直扬言一定要拘留刘杰。
「凭什么拘留我不拘留他!」
他还装模作样的说自己被打的浑身痛,要刘杰赔医药费。
「我浑身痛的厉害,一定是他打出来的!」
我看着赵松这样的人渣,心里也是气的牙痒痒,只是碍于身上衣服,不敢夹杂太多私心。
刘杰几下捶打,倒是替我们狠狠教训了这种人渣。
我询问刘丽意见,她自然是表示谅解。
「弟弟是为了我才用错方式,我是赵松家属,我愿意出谅解书。」
「姐姐!到现在你还维护这个杂碎!」
「你还在上大学!我不希望你淌这趟浑水!」
最后,赵松依旧被拘留。刘杰由于初犯,且获得家属谅解,口头只是教育一番。
而赵松妈妈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10天。
一个月后,我再见到赵松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08
现场围起警戒线,我从一群吃瓜群众中挤出来,跨过警戒线。
赵松的尸体被抬出来,平放在地上。
地面上有三轮车滚轴的痕迹,证明这不是第一犯案现场。
尸体浑身青灰色,嘴唇发黑,脖子上有很深的创口。
奇怪的是,赵松胸口,似乎被什么钝器,粗鲁的雕刻着一个飞鸟图案。
法医小赵用镊子敲开尸体嘴巴,小心翼翼夹出一张白色布条。
上面,用红色油性笔写着:「以恶为能,忍作残害者该受毒杀之刑罚。」
忽然,围观人群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儿子!我的儿子!天啊!我的儿子啊!」
赵松的母亲忽然出现在命案现场。
「儿啊!」
「阿姨你不能进来!」
赵松母亲悲痛的横躺在地上,捶足顿胸的大哭。
「啊!」
忽然,围观的人群忽然一哄而散往后退。
我看见刘丽,忽然出现在赵松妈妈身后,猛的用刀扎了大妈肚子几下。
现场警员警惕的拔出武器。
「刘丽!放下刀!」
大妈被扎懵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她捂着流血的肚子,爬起来冲向刘丽。
「贱人!是你杀了我儿子!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啊!」
围观群众再次惊呼!
刘丽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一把遏制住大妈的手,一手拿着刀抵住她脖子。
「你们母子,害死我女儿,赵松死有余辜,你也是!」
刀尖划开皮肤,大妈痛得龇牙咧嘴。
「疼死我了!关我什么事!明明是那赔钱货命薄!」
「警察!快来抓走她!」
我连忙跑到刘丽五米处,将武器轻轻放下,展开双臂,试图劝说她放开大妈。
「刘丽,有话好好说,我们会帮助你的。以恶制恶,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说是吗?」
刘丽红着眼,刀尖死死抵在大妈脖子上。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你们!别过来!」
09
刘丽,也是个可怜又可恨的人。
赵松从拘留所出来后,对刘丽更是变本加厉的毒打。
小女孩护母心切,被赵松一巴掌打倒在地,头磕到桌角晕了过去。
大妈怕儿子担责任,让赵松出去住了一晚。
之后还假惺惺劝刘丽大度,看开点。
孩子当晚发高烧,呕吐不止。
刘丽打算带孩子去医院,被她婆婆拦下。
「我找大师算过了!今天不能带月月去医院,她这是引男劫!」
「这是替未来的弟弟渡劫!不能去医院!我给她喝点姜茶就没事了!」
「妈!我求你了!月月已经烧糊涂了!」
大妈怎么都不肯让刘丽抱着孩子出门,还一把夺走孩子,将她锁在房间里。
「发烧有什么好怕的!矫情!」
本就被赵松打得一身伤的刘丽,彻底爆发了,一把推开大妈,强行撬开锁,抱着月月往外跑。
可惜孩子还是送晚了。
刘丽红着眼,死死抓住大妈头发,欲哭无泪的蹲坐在地上。
「孩子临死前,还在渴望她爸爸能在她6岁生日那天,打扮青蛙玩偶出现,可是赵松!一天都没想过自己老婆儿子!」
原来,赵松那日家暴完刘丽后,和小三郝燕去宾馆住了一晚。
大妈知道这一切发生,因为郝燕怀了赵松的崽。
而他们去照过,说怀的是男孩。
月月高烧不断的晚上,郝燕挑衅的给刘丽发了合照……
所谓的引男劫,也是郝燕怂恿大妈去干的。
月月的死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赵松!还有郝燕,都得陪葬!」
10
为了避免刘丽受刺激,进一步伤害人质,我继续劝说她。
「刘丽,人死不能复生,你说是吧。」
「你不懂!你没有孩子!你懂个屁!」
我愣在原地,竟不知如何反驳这句话。
曾经是有的,却永远失去……
大妈失血过多,身体开始有些支撑不住,脸色变得惨白。
刘丽咬牙切齿的用刀尖划破大妈脸蛋。
「我不会让你死得痛快!我会慢慢放干你的血,让你痛苦而死!」
刘丽俯身在大妈耳畔继续说道:「别着急,你的孙子也会一起陪葬!」
大妈眼睛骤然一缩,朝着我们大声嚷嚷!
「救我孙子!这个疯女人要害我孙子!」
狙击手已经在暗处待命。
我举起双手,晃了晃手中武器,又放下,缓缓靠近刘丽和人质。
「别过来!」
「我没有恶意,刘丽,你记得?那晚是我救了你?」
刘丽警惕的点了点头。
「怎么?你要救她?还是小三肚子里的孽种?」
「我想救你。」
我微微往前踏一步,刘丽抵在大妈脖子上的刀更用力了。
「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我停下脚步,继续套话。
「我只是想关心你。你仔细想想,孩子真的有错吗?月月本不该淌这趟浑水,她却不幸成为受害者。」
「小三是罪大恶极,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何罪过?」
「他就是一张白纸,无黑白,你也很清楚是吧。」
刘丽眼睫毛微微颤动。
「你恨的人已经死了,你怨的人,我们也会查明她犯罪事实,绝不姑息!」
刘丽似乎有些松懈,我眼神示意同事从后面包抄。
「你说的对。」
刘丽忽然转变态度,松开了大妈。
「死婆娘!我一定要让警察抓你走!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个节骨眼,大妈还在作死。
「噗呲!」
围观的群众尖叫连连。
刀子疯狂的插在大妈胸口上,直到大妈毫无生机。
刘丽面无表情的拔出刀子,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抹了自己脖子。
「快!救护车!」
我冲上去,用手捂住刘丽脖子伤口。
血如泉般涌出来。
她割到了颈动脉。
刘丽意味深长的对着我笑,默默说了一句话:
「……陈北路10号,她就在那里,如果,你们还来得及……」
11
郝燕被找到的时候,桶里最后的沙土,刚刚盖住了她口鼻。
刘丽还是保留了一丝人性。
她把郝燕扔进挖好的土坑,再用沙漏一样的桶装满沙土,慢慢将沙土倾倒土坑里。
我们赶到的时候,郝燕已经被沙土覆盖。
郝燕被救出来后,人也变得意识不清。
因为昏迷时间太久,胎儿缺氧,所以孩子也是保不住了。
剥落胎盘过程,郝燕子宫大出血,最后为了保住她性命,医生把子宫摘除。
几日后,我和小赵去医院找郝燕补录口供时,一个陌生男子从她病房走出来。擦身而过的时候,我留意到他手上拿着文件袋。
郝燕看见我们的时候,疲惫的眼神中夹杂着慌乱。
我看见,她把桌上的纸袋子迅速放到脚下。
「郝小姐,我们是过来录口供的,你还记得被埋的那晚发生了什么吗?」
我余光扫视地面上的纸袋子,里面是未拆封的护肤品和口红。
孩子和子宫都没了,竟然有心思化妆和护肤?
郝燕看见我们身上的衣服,忽然眼泪汪汪,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怎么不记得?刘丽找到我,骗我赵松出事了。我天真,相信她鬼话,坐上车后,她!她就变了个嘴脸!从旁边拿锤子砸晕了我。」
「警察同志,你们联系到赵松了吗?他人还好吗?」
我沉默一会,微微摇头。
「他死了。」
郝燕瞪大眼睛,泪水哗啦啦流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
她看似悲伤至极,楚楚可怜。
若不是脚下那袋护肤品,我差点就信了她。
「刚才那个男人是你什么人?」
郝燕一边抹眼泪,一边表现的悲痛欲绝。
「是……是我朋友。」
郝燕一边哭,一边用筷子,很轻松的夹起一块虾滑塞入嘴里。
我留意到,她是左手拿的筷子。
「你是左撇子?」
郝燕别过脸,眼神有些闪躲。
「我的右手打了石膏,只能用左手……」
她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鼻梁,眼睛往左看。
出于职业习惯,我扭头让小赵跟出去,那个男人应该还没走远。
眼下,病房只剩下我和郝燕。
和郝燕做完笔录后,小赵也回来了。
「李队,你怀疑的没错,那男的是保险理赔员,过来调查保险理赔的。」
「我假装购买保险和他聊了一会,他什么都说出来了。」
「他说,赵松前不久买了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填的郝燕。」
12
深夜,一个黑影溜进郝燕的病房。
解剖室里,赵松毫无血色的躺在解剖床上。
「死者喉部发黑,口腔残留亚硝酸钠化学物质,脖子上的创伤直径约4厘米。」
小赵用镊子夹起一片黑色片状物递到我面前。
「这是死者头发发现的皮革组织,和死者家的皮质沙发是一样的。」
「所以第一现场应该是死者家里。」
「死者被毒死后,凶手应该是用工地那种三轮车将藏在玩偶里的尸体运到儿童乐园。」
问题来了,刘丽是怎样独自一人,将一个一百八十斤重的男子,避开所有耳目,翻入两米高的墙,把尸体放在长椅上?
总不可能明目张胆从正门进去吧?
除非,她有同伙!
「小赵,尸体口中的那张纸条,笔迹查出来了吗?」
小赵打开柜子,把报告递给我。
「刘丽之前当过书法老师,我对比过字迹,不是她写的。」
我眼睛忽然亮了一下,我的猜想或许是真的!
凶手,不止一人。
「死者胸口的飞鸟图案怎么回事?」
小赵示意我过去,我们站在赵松尸体旁,拿着镊子,仔细查看胸前图案。
「这刀痕的细小程度,应该是圆规或者绣花针划的。但根据伤口深度和宽度,我认为是圆规划的图案。」
「而且,极有可能是个左撇子。刘丽右手有长期握笔长的茧子,所以不是左撇子。」
那日,刘丽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绝口不提有没有同伙。
我调查过刘丽这几个月的生活轨迹,除了在家就是社工服务中心。
还有谁?会和刘丽一样,憎恨着赵松?
「郝燕左手夹筷子的时候,动作行云流水,更是像左撇子的习惯。」
「赵松死前就买了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填的是郝燕,我总觉得里面有可疑。」
我尝试把每个可能都设想一遍,直到一个警员走进来,把死婴报告交给我们。
「根据DNA比对,赵松不是郝燕肚子里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13
「三号床郝燕!起来打针了!」
护士推着器械车走进病房,拉开帘子后,闷声一会,忽然发了狂似的尖声大叫。
「啊!死人了!」
郝燕,死了。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现场惨不忍睹。
帘子上溅洒鲜血,躺在病床上的郝燕,脸几乎被剪刀划烂。
嘴里塞了纸条,上面依旧是红色油性笔写的一行字。
「败人苗稼,破人婚姻者该受剜面之刑罚。」
根据尸体肌肉僵硬程度,小赵判断郝燕死亡时间不超过4小时。
而她胸口位置,被刻上飞鸟图案,浑身血迹斑斑。
那个惊魂未定的护士,吓得脸色苍白。
「早上六点的时候,我把药水兑换好,准备去三号床给她打针。」
「她是独立病房,每隔三小时就会阿姨到房间收拾垃圾。」
「凌晨三点去查房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
凌晨三点查过房,早晨六点发现郝燕死亡。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凌晨三点后出现。
我抬头看了看病房外的摄像头。
「你们那晚上班的阿姨还在吗?」
「在呢,我去给你叫来。」
过了一会,护士神情紧张的跑过来。
「那个阿姨说她发烧了,请假没来上班!」
「可是我明明看见有人进去打扫卫生的……」
我们来到监控室,调取昨晚案发视频,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一个穿着保洁衣服,带着口罩和头套的身影,走进三号房。
过了半小时后,保洁提着一袋黑色袋子扔到垃圾车里,消失在监控中。
「这人一定是凶手!」
小赵眯着眼盯着监控画面,忽然大喊一声。
「我知道了!这个背影怎么看的那么熟悉,就是那天从郝燕病房出来的男人!」
她指了指保洁露出来的脚踝,如此细微之处,我都没察觉到,小赵倒是眼尖看到了。
「上面有个纹身!和死者身上的飞鸟图案一样!我和那男的攀谈的时候,留意到的!」
14
我们致电保险公司的时候,对方确实派了理赔员去找郝燕调查赵松人身意外险的事。
但是那天,业务员在路上发生车祸,车子被刮蹭了,就没去了。
时间、地点都对上了。
我们遇见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两宗命案的凶手。
赵松、郝燕都是死后,尸体被刻上飞鸟图案。
那么凶手和刘丽又是什么关系?
赵松家就在儿童乐园对面小区,我们在物业带领上门拉警戒线取证的时候,邻居的大妈吃着瓜子,好奇的站在门口看着勘查人员戴手套工作,竟也不害怕。
自己住的对门发生命案,搞不好还会影响楼价,但大妈一个劲的来凑热闹。
「警察同志,这户出啥事了?出人命了吗?」
我没理她,带着手套和小赵在大门里外忙着拍照取证。
「这男的几天没回家,有时候门口还会有陌生人站着,他家不会真出事了吧?」
我微微起身转身看着大妈门口顶部摄像头:「阿姨!你家监控,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可以可以!我可是守法市民!」
我只说赵松家发生命案,希望大妈提供凶手线索。大妈似乎很兴奋,拉着我给出她的线索。
「我就说嘛,这家人啊,迟早会出事!」
「我呀!就是看不过眼!那对母子这么欺负人家母女!还是大学教授,哎呦,心太黑!」
我坐在大妈家电脑旁,把近期视频都拷贝到硬盘。
「赵松每天都会家暴他老婆,有时候连孩子都不放过!」
「那孩子也是可怜,五岁不到,浑身伤痕。」
「有一次啊,我晚上散步回来,发现他老婆抱着孩子蹲坐在门口,我看她们可怜,就邀请她来家里坐。」
「她给孩子喝了一杯水就急着要走了,说怕赵松发现她不在门口,又会打她。」
「我问她为什么不报警?她就说什么来着?」
「她就说等!我就纳闷了,都被打成这样了,还等啥?」
刘丽口中的等,不就是等一个杀死赵松的机会吗?
但现在郝燕被杀,还不能断定,真正杀害赵松的人就是刘丽。
视频终于拷贝完了,我迅速写了电话留给大妈。
「您说的我都会记录下来,若是有新线索,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
15
赵松房子两室一厅,屋内光线昏暗,每个房门上还贴着一个红色喜字。
现在看来,倒是挺讽刺的。
小赵在浴室发现少量血迹,和玩偶上面的纤维组织。
马桶后面的柜子,他还找到未用完的亚硝酸钠和一本日记本。
我随意翻了一下,上面写的是刘丽每一次被家暴的证据。
餐桌上,放着一本封面泛黄的书本。
封皮上写着「太上感应篇」,类似古言诗词。
我拿起书本简单翻阅的时候,两张照片从书中滑落下来。
一张是大合照,上面写着「2018年北华社工团建大合影。」
另外一张是刘丽与一男子合照。
照片上的男人便是我们在医院遇到的那个凶手。
我翻过照片背后,上面是红色油性笔写的一行小字。
「福祸无门,唯人自召。」
刘丽说过,她离职后,偶尔会去社工服务中心工作,也是负责被家暴妇女后勤物资帮扶工作。
可现在,她自己却因为家暴而走了不归路。
男人与刘丽有几分相似,我这才想起来,这男人,我一个月前在派出所见过!
他,是刘丽的亲弟弟,刘杰。
所有因果在我脑海里,迅速串联起来。
赵松,是刘丽和刘杰一同杀害。
而郝燕,则是刘杰为了替他姐姐报复杀死的。
若是那天赵松被拘留后,她下定决心离婚,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我将大合照照片拿起来,看着照片上的人,我忽然有些愣神。
上面的社工统一穿着蓝色马甲,笑容满面。
渐渐,我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瞳孔骤然一缩。
我在照片上,看见了苏梅。
她,就站在刘丽旁边。
而刘丽另外一边,我看见那晚在派出所出现的社工,徐佳怡。
看着照片上,苏梅灿烂的笑容,我的心再次不安的狂乱跳动。
上一次这般杂乱无章的不安,是五年前,苏梅发生车祸的夜晚。
苏梅她,在病房里,歇斯底里的捶打我的那一幕,我至今历历在目。
离婚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五年。
这五年来,我一直在找她,却毫无音讯。
原来,她就在北华市,从未离开过。
苏梅究竟和刘丽,和这件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李队?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我一时紧张,慌忙将大合照的照片藏进口袋里,桌上放着是刘杰和刘丽的合照。
「有!你看看,医院那个男人和刘丽是姐弟关系。」
小赵一脸惊喜拿起照片。
「还真是我们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凶手,一模一样。」
我下意识捂紧口袋,就像一个偷了东西的贼,紧张不已。
「对,一个月前,刘丽被家暴的时候,她弟来过所里暴打赵松。」
「这下有线索了!咱们赶紧回去。」
刚回到所里不久,我和小赵打算把视频拷贝到电脑。
忽然,所有人拿着防爆武器冲到门外。
我和小赵跟着出去,却看见杀死郝燕的凶手,刘杰,在众人围堵下,双手举起,一脸微笑的走进派出所,直径走到我面前。
「李警官,我来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