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住的是四人寝,在她搬来之前另外三个室友已经在这个寝室住很久了,早就磨合得差不多了。
而她是初来乍到,性格又比较孤僻,经常独来独往,和她们的交流也很少。
方敏的室友们不是没听说过她,也好奇她怎么不住家里了,于是问了一下,“方敏,你怎么突然住宿了?”
方敏当时在桌前算东西,头也没抬,随口找了个理由。
平时都是别人问一句,她才答一句,很少会主动挑起一个话题,室友觉得她闷闷的,话也少,有点没意思,之后就没有再过问了。
而方敏的桌面上摊着草稿纸,上面被大大小小的数字填满,她在算这个月的收入支出。即使有舒俞父亲的资助,但也只是暂时的帮助,她还要考虑未来的生活来源。
周日的下午,方敏去了那家KTV。
在试衣间里她换了工作服,化了个妆,上挑的眼线勾勒出狐狸眼的动人。
方敏的工作主要是帮客人倒酒,客人唱歌在旁边陪着之类的,有时候还要陪着喝,还有特殊情况,如果她想要更高的酬金,还需要付出更多。
方敏知道,长相是她的优势。她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很多来这儿唱歌的男人都会多看她几眼,在她倒酒的时候,手也不安分,哪怕这些男人当中有的已经结婚生子。
她第一次干这活的时候,是2014年,当时犹犹豫豫的,给客人倒酒时手抖,酒水还洒出了杯子。
客人非要让她赔喝一杯酒道歉才算,不然就投诉,投诉就要扣钱。
那是一杯白酒,方敏硬着头皮喝下去的。一口下去,嗓子里火辣辣的,胃里在烧。
包间里的光线较暗,让她陪酒的那个男人眼神贪婪地在她身上流转。
凌晨结束的时候,方敏去找经理,想说这破工作,谁爱干谁干,反正她不干了。
结果那经理一脸平静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对于这种情况似乎早就有所预料,“工资会给你打到这张卡上,你可以先看看,我想你会满意的。”
“当然了,如果你不想干,我也不会强求,但谁不愿意多挣钱呢?你长这么漂亮,不好好利用这张脸岂不是太可惜了。”
方敏冷冷一笑,她并不是长在温室里的花朵,她知道社会的阴暗面,也猜到了面前这人的言外之意。
在她要开口之前,手机响了,她收到了房租水电的缴费通知,想到未来的生活费,不管干什么都要钱。
她手机里的零钱连一个星期都撑不下去。
最后,她明白在生存面前,人是可以不断降低底线的,甚至可以没有。
这一点,她妈妈方荏早就给她展示过。
2013年生日那天,方敏比平时更早回到家。
钥匙钻进锁孔,她轻轻扭动钥匙,推开房门。
卧室灯光昏暗,她抬手摁亮屋里的灯,下一秒沙发上有一个身影起来。
方敏被吓了一跳,因为那个男人没有穿上衣。光着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他只穿了条短裤,裤腰还露出红色内裤边。
那男人估计刚睡醒,方敏沉默着回自己的房间,她没注意有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不是第一次了,方荏没有正经的工作,经常带男人回家过夜。哪怕家里还有方敏的存在,但他们毫不避讳,她在自己狭小的房间里,能听到奇怪的声音从方荏的房间中传出。
晚上十一点多,方敏熄灯准备睡觉,躺在床上困意渐渐袭来,快要睡着之际,听见自己房间的门把传来转动的声音。她以为是方荏,没在意,毕竟方荏也从来都没有敲门的习惯。
门开了,那人一步一步靠近,直到自己的床边陷下去一块。方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房间里的没什么光线,漆黑间,她依然能辨别出来那是一个男人的气息。
因为方荏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在身上喷香水,哪怕那味道有时候会刺鼻。
她瞬间清醒,“你谁啊!”
男人好像听不见一样,双手突然开始去扯方敏的衣服。
方敏被吓到了,开始尖叫,拼尽全身力气去推开那人。男人压在她身上,依靠悬殊的力量,方敏处于弱势地位。
“叫什么啊。”男人低声骂道。
方敏一直在喊妈妈救自己,让男人滚下去。
她努力护住身前,挣扎中肩膀被掐出了红印,手使不上劲,她就拼命地拿脚踹。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脚腕,手一直向上爬升。
方敏感到绝望,最后开始喊方荏的名字。
男人根本不顾身下女生的意愿,只顾着自己原始贪婪的欲望。
就在方敏喊到喉咙都哑了的时候,脚步声渐近,方荏按亮了房间的灯。
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晚上酒喝多了,头疼得要命,她睡得沉,刚醒就听到方敏撕心裂肺的声音。
方荏扶着太阳穴,皱着眉头,抓起旁边桌子上的书就砸了过去,“穿上裤子吧你。”
男人的背挨了一下书,他被迫起身,眼底是意犹未尽。
方荏转身把方敏的房间门关上。
她穿着一袭低领睡裙,抬手抱胸,盯着那光着上半身的男人,“我还不够?”
“你可真贪心啊,这都不放过。”
“我怎么了?不就是碰一下,她能掉块肉还是怎么的。”
方荏懒得和他废话,“你走吧。”
……
方敏用被子紧紧地裹着自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像受惊的困兽一样蜷缩在角落里,极力寻找安全感。
方荏直接推开门,语气里还带着点不耐烦,“行了,我让他走了,你睡吧。”
方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磕磕绊绊地说,“你为什么让他走……为什么不报警——”
方荏立刻打断她,“你是不是被吓傻了!我的工作能和警察打交道吗?”
“所以,你真的不在乎我受的委屈吗?”方敏艰难地问完这句话,红着眼眶,豆大的眼泪掉在地板上。
“这不是没发生什么吗?”方荏受不了她的哭哭唧唧,在她看来,这不是天塌了的大事。
方荏突然笑了,想起往事,“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开始接……”
“方荏。”方敏打断她,喊了她的名字,忍着泪水,直直地盯着她。
“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不记得。
方荏愣了一下。
只一秒,她面色如常。
“一个生日而已,还非得买个蛋糕好好庆祝一下吗。”方荏倚在门框上,“你可别忘了,你的生日就是我的受难日。”
“我都没说什么呢。”
方荏转身就走,这次连门都没关。
很多年后,方敏也在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方荏的。
是从小到大她对自己的忽视冷淡,是她被人欺负时她的不咸不淡,还是十六岁时就能狠心丢下她,不管她是生是死。
方荏这人没有心,她既不爱惜自己也不爱护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