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一个人吗,你这是要去哪里呢?坐在李想旁边的一个大叔问道。
李想并没有理会,她仍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睛一直看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那大叔看上去和蔼可亲,倒不像是个坏人,但自从听了封华给她讲了他们的父亲在外边的遭遇后,李想就心有余悸,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她要保持镇定,尽量不去和陌生人接触。
看李想不搭理他,大叔倒也没生气。
一个人在外边要注意安全,这么小的孩子,不要到处乱跑,外边很危险的,大叔继续说道。
我不是一个人,我,我要出去找我的姑妈,李想终于开口,她撒了一个谎。
你的姑妈住在哪里呢,你的父母呢,他们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呢?大叔继续问道。
李想知道她的谎言已无法继续说下去,她只能闭口不言,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千万不能随便撒谎,因为只要你撒一个谎,那么你就必须撒无数个谎,不然最初的谎言就会露馅的。
李想毕竟还是个孩子,未经世事,还是一张白纸啊,她的谎言又怎么可能会瞒得住别人呢。
看李想不做声,大叔也并没有继续追问,但大叔的确是个好人,他只是话多了一点,看得出来他并无恶意,凭他这么多年的经验,这个小姑娘应该是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了,但他也管不了那个闲事,毕竟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可能每天都在发生着,他一介凡人,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去管这么多事呢。
小巴车在蜿蜒曲折的土路上一路狂奔,一路颠簸,那个时候的人是没有系安全带的习惯的,当然也没有交警会来管这种事情,由于车过于颠簸,李想时不时被颠了站起来,吓得她一路尖叫,头一次又一次的碰到前座的座椅上,当然她的身高还不足以碰到车顶,但那些大人显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被时不时颠了站起来,头撞到了车顶上,时不时发出一阵阵啊哟啊哟的叫声。
车辆行驶了差不多3个小时后,司机终于把车停了下来,李想一脸惊喜,还以为到了终点站了,她准备下车,结束这让人生不如死的颠簸。
要方便的出去方便一下,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司机说道。
众人下车后纷纷往树林跑去,在那个年代是没有那么多厕所的,何况是在荒山野岭的,人们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由于长时间的颠簸,加之饥饿,天气又转凉,李想饥寒交迫,脸色苍白,下车后差一点就晕倒了,她哇地就吐了一地,一个人坐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看这小姑娘就没有吃饭,长途跋涉的,她怎么可能不晕车啊,还穿得那么单薄,我们这一路气候变幻莫测,现在是高原地区,天气冷得很,等一下就暖和多了,小巴车司机说道。
之前和李想搭话的大叔从口袋中摸出来一个玉米馒头,他走到李想的面前说道,孩子,给你,吃一点东西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你这样子可熬不到终点站。
李想并没有拒绝,她接过了大叔手中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来,毕竟,她实在是太饿了,这是她第一次接触陌生人,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带来的温暖,这个世界跟封华描述的好像有一点不太像,李想吃完馒头后,顿感口渴难忍,由于馒头太干,她差一点就噫到了,她四处张望寻找,终于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小汪水,她不假思索,径直就向那汪水跑去,趴在地上就喝了起来。
休息10分钟左右,车辆再一次启动了,他们还得继续开始接下来的旅程。
谢谢你,大叔,李想终于放下了戒备,主动和大叔搭起话来。
大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以示回应。
吃了一个馒头后,李想顿感精神抖擞,虽然一路颠簸,但比起之前,她明显好了好多,从他们这次上车开始,小巴车就一路往下走,走了大概两个小时,车辆到达了一处河谷地区,这地方气候炎热,和李想的故乡丰衣寨有得一拼,大巴车开到了一个镇上停了下来。
到鸡街乡了,大家下来活动活动筋骨,要方便的去方便一下,不要跑远了,20分钟后出发,小巴司机说道,很显然,还没有到达终点站。
李想下车后到处张望,由于人生地不熟,她并不敢跑远,她的视线不敢离开小巴车,生怕那车一下就走了,她就再也找不到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向何方,但这里很显然不是她的终点站,她还不想停下来。
据说这乡镇在计划经济时期因为养鸡比较厉害,被县里评为了最强养鸡专业合作社,得到县领导的表彰,因此就被命名为鸡街乡了。大叔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他们以前喜欢养鸡,李想问道,由于外边太过炎热,李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车上坐着。
我怎么知道的?我自然是经历过的,大叔说道。他说的含含糊糊,似乎是故意在吊李想的胃口,等李想继续追问他呢。
你以前是这里的?出于好奇,李想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她追问道。
我不是这里的,但那几年确实是来过这里的,那些养鸡的事情,我都是参与过的......看李想追问,大叔终于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上车了,出发了,小巴车司机喊道。
不到5分钟,下去逛街的人陆陆续续都上了车,小巴车再一次开启,他们踏入了下一段旅程。
好了,之后的旅程我们就不再多做描述,又经过了5个小时的颠簸之后,小巴车终于在一个车站停下了。
到站了,下车了,到站了,下车了,小巴车司机喊道,真的的难以置信,这么颠簸的路,居然有人睡着了,李想也睡着了。
李想睁开眼睛,外边漆黑一片,只有几只暗黄色的路灯亮着,看样子应该是很晚了,外边基本看不到什么行人。
这是什么地方?李想本想开口问一下谁,但她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她仔细一想,这样一问不就穿帮了吗。
李想缓缓走下车,她什么行李也没有,两手空空如也,车上的人都一一离去,但此刻,她却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李想忽然感觉有一些害怕,她甚至有一点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啊,我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家里,逆来顺受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跑到这个陌生,一无所知的地方来。
她一边想,一边走,单薄的身体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的,差一点就倒下去了。
走出车站门口,她抬头看了看,上面隐隐约约写着丰泽县汽车客运站几个大字,她终于知道,此刻她已经身处丰泽县城,由于消息闭塞,李想之前从未听说过丰泽县这个名字,乌龙乡就是她之前全部的认知。
她继续往其他地方望去,车站的旁边有好几间小旅馆,灯光隐隐约约的亮着,一家旅馆门口有一个老妇人正坐在椅子上,好像是睡着了,旅馆门口用几个大字写着“住宿1元钱1晚”。
李想在那里徘徊着,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因为前面似乎更黑了,她有点害怕,那陌生的黑,让她感到恐惧。
小姑娘,要住宿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人来,突然对李想说道,把李想吓了一大跳。
不住,李想说道。
不住宿你在这里瞎溜达什么,衣服破破烂烂的,小乞丐!那妇女用不怀好意的语言说道,似乎是在讽刺李想。
李想被吓得一路往前走,她硬着头皮,终于走向了那黑洞洞的街道,头也不敢回,生怕那女人又追了上来。
10岁的孩子离家出走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因为这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李想感到害怕和焦虑,因为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或者如何应对外面的世界,她也感到孤独和无助,同时,她也对这未知的世界感到兴奋和好奇。
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李想终于在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她累了,她不知道往前走还能去向哪里,她在这里停了下来。
其实,对于这次歇斯底里,毫无计划的逃离,李想事先是没有想好的,也并没有规划好,所以才导致了她现在处于两难的困境。
她坐了下来,静下心来,就像在老家她经常坐的石头上一样,静静的思考,思考她未来的路,思考她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她就这样躺在凳子上,蜷缩成一团,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也没有一个人在意她。
滴答滴答,她瞬间被忽然下起的雨惊醒了,天还没亮,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雨水一滴一滴的打在他那幼小的身体上,她并没有感觉到冷,只感觉一阵透心凉,偌大的世界,居然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并没有躲,而是就这样坐在那里,任凭那雨水的冲刷,她需要冷静,需要一次彻彻底底的洗刷。
天终于亮了,雨也终于停下了,李想终于站了起来,她准备先去看一看这陌生的世界,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管他呢,既然决定出来了,那就自由的去流浪吧。
她沿着人多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看,第一件让她感兴趣的事情是这地方的衣服,她看到了很多卖衣服的地方,那些衣服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丰富多彩,看得她眼花缭乱,李想发誓要是将来赚到钱了,一定要给自己买一身最漂亮的衣服。
快进来看一看啊,买不买没关系,进来看一下啊,那些商贩不停的吆喝着,一边吆喝还一边向路人不停地招手,90年代中期的县城已经一片生机勃勃了,大家都忙着赚钱呢。
李想以为那些吆喝声是在喊她呢,她竟不知不觉地就跟随着那吆喝声走进了人家卖衣服的地方,李想记得清清楚楚,她分明听见了那句“快进来看一看啊,买不买没关系”。
李想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还没有干透,老板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咧着嘴,时不时发出啧啧啧的怪声,一脸嫌弃地说道,哪里来的小乞丐,出去出去,不要影响我做生意,一边说还一边用棍子向着李想的方向挥舞着。
李想被吓得哆哆嗦嗦,低着头就跑了,她忽然感觉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没有想到,在这里人家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乞丐。
我才不是乞丐呢,我才不要做乞丐呢,李想一边走一边哭,此刻她委屈极了。
招小工1名,工资面谈,一张破纸上歪歪斜斜的写着这样几个大字。
走着走着,李想忽然看见一个饭店门口写着这样一则招聘消息,她激动不已,想上去问一问,但她又不敢,于是她就这样在那饭店门口兜兜转转,时不时看了看那广告,里面忽然出来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她看了看李想,以为是要饭的,回去就拿了点吃剩的馒头出来,递给了李想。
给你,那胖女人说道。
谢谢你,李想接过食物,仍是不走,她仍是盯着那照片广告在看。
你多大了?那胖女人问道,她再次瞟了一眼李想。
10岁,李想说道。
什么地方的人,你父母知道你跑出来了吗?胖女人问道。
我自己出来的,我们家太苦了,我就出来了,李想说道。
你跟我来,胖女人说道,她似乎对这个孩子有些怜悯,我们这两天正好需要一个打杂的,你暂时在我们这里帮忙,我一个月开你15元钱好不好,管吃管住,你若是没事不能乱跑,不能让人家看到我在用童工,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们家亲戚,来这里玩,顺便帮忙,知道了吗?胖女人一口气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李想听得有点懵,似懂非懂的,但她知道她可以暂时在这里干活了,至少她有一个可以吃可以住的地方了,她从此不用在挨饿受冻了。
好的,李想,不停的点着头。
胖女人把李想带了进去,让她先洗一洗,然后给了她一套不知道是谁的旧衣服换上,李想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了,她无比激动,感动得差一点就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