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哭过后,姜舒敏依然难以释怀,她忽然想吹吹风,于是爬上了那棵久违的樱桃树,这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坐在粗壮结实的树杈上,而是站上了树顶的最高处。
山风拂过、燕子低飞,姜舒敏着一身素衣短衫,站在被风吹得摇曳的树枝上。她的衣衫随风飘动、鬓角碎发也不停飞舞,就这样……她呆愣的眺望了许久,没人知道她在看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想这样静静的待着。
姜舒敏太过入神,连雨滴落下也无半点察觉。
殷舟尘见她在树顶已立了一下午,连下雨也不下来,知道她现在是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好也跃上枝头陪着她一起淋雨。
兴许是他的到来,拉回了姜舒敏的一点思绪,她这才发觉周围早已小雨淅淅。她望向天空,缓缓抬起一只手,任由雨滴打在脸上和掌心。
啪嗒啪嗒的雨滴,像是在抚慰她的心灵,她想起了儿时阿妈给她讲的故事里说过,上天也是有一颗悲悯之心的。
雨越下越大,殷舟尘不得不强行将姜舒敏从树顶抱下来,默默的给她擦干头发,毕竟她现在是凡人的身躯,淋久了雨是会生病的。
收拾完湿漉漉的身子,两人和衣而眠。姜舒敏抱着一角被,久久没有睡意,她回头瞥了眼闭眼欲睡的殷舟尘,轻唤了声。“师兄。”
“嗯。”殷舟尘慵懒的应道。
“你说我们凡人……最终都会死,那我们生的意义又在哪里?”姜舒敏问。
殷舟尘沉默了片刻,才舒缓的睁开眼睛,道:“阿敏不是凡人,你夫君也不是。”
姜舒敏听了他的回答,只觉一股气忽的从心底窜出,她愤然转过身看他,“可我现在是凡人、招娣是、这禹山村的村民是、这个时空的人,他们也都是!”
这几年里她见了太多人的苦难,自己也经历了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惨剧,这让她不得不思索起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殷舟尘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姜舒敏有些愣神,作为神族的他,从不会为会死而忧心,自然也从未思考过生死的意义。
见他沉默不语,姜舒敏顿时自嘲起来,感觉自己就是个蠢蛋,居然和一个拥有无限时间的神族人在聊生死?她蓦然转身,拉了拉被子,“睡吧。”
再睁眼时,她发现又陷入了梦魇,虚无的一片里,她凭感觉选了一个方向。随着前方的光束放大,她又看到了白若邻,不过这次的白若邻与上次不同,她惬意的侧卧在巨石之上,正闭目养神。
看起来满面春风、精神抖擞,身后的几条尾巴也高高翘飘在半空,蔑视着前方的来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姜舒敏可每天都盼着再梦到白若邻,好一刀劈了她,她双目猩红,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去。“白若邻,我杀了你!”
面对杀气腾腾的姜舒敏,白若邻丝毫不在意,依然悠闲的闭着双眼,只是身后的几条尾巴轻微晃动了一下。姜舒敏就忽觉全身不得动弹,嘴里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欲哭无泪,这该死的熟悉感,她努力的挣扎起来,使出了浑身解数。
一阵蔑笑入耳,姜舒敏愤怒的瞪着她。这时,巨石上的白若邻也缓缓睁开眼睛,藐视着她,仿佛在看一只蝼蚁。“杀我?就凭你?一个弃子?呵……六界中的笑话。”
“小敏,杀了她!”一声厉喝传来。
姜舒敏顿生看去,由于身体动不了,只转过了眼珠子。她见玉琼陡然出现在她的一侧,赤鸳剑也骤现于手中。
她想喊师傅帮她,可奈何怎么也发不出声,只得疯狂使起求助眼神,可玉琼就跟看不见似的,只管一个劲地朝她喝道:“小敏,杀了她!小敏,杀了她……”
而巨石上白若邻,此时也开始不停的蔑笑道:“杀我?就凭你?一个弃子?”
“杀我?就凭你?一个弃子?”
两个不断重复的声音钻入姜舒敏耳中,直击她的大脑和心脏,令她心烦意乱、头晕脑胀。住口、别说了……别说了……给我停下、你们给我停下……
无声的呐喊渐渐变得无助,飞速扑腾的心脏拍打着姜舒敏的胸腔,让她觉得异常难受,脑袋也嗡响的厉害,可耳边的声音还在一遍遍循环着,宛如催命的鬼符。
“小敏,杀了她!”
“小敏,杀了她!”
“杀我?就凭你?一个弃子?”
“杀我?就凭你?一个弃子?”
…………
姜舒敏无比崩溃,绝望的气息从她的心底蔓延到全身,乃至大脑。明明是自己的梦啊,她却无法控制。
心脏的窒息和脑袋的嗡痛把痛苦放大到了极致,让她的五官几乎扭曲成一体,整个身体也快要炸开。
“闭嘴、闭嘴、都给我闭嘴!”她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眉心一抹烈焰印记转瞬即逝,一阵赤浪从她的身体炸开,同时传出的,还有她那声嘶力竭的咆哮声!
赤浪散开,周围瞬间重归虚无,没有半点刚才的痕迹。
姜舒敏猛地睁眼,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她心脏一揪惊叫出声,条件反射的挥拳朝眼前黑影攻去。
黑影挡下她的攻势,“阿敏,是我。”屋内紧张的气氛霎时骤停。
“师兄?”
“嗯。”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睡迷糊了。”
殷舟尘挥手点亮油灯,“也怪我,没早些点灯。你是又做噩梦了么?”
姜舒敏愣了一下,摇起头轻声道:“没事。”随后又觉好像哪里不对,她微蹙起眉头思量片刻,猛地看向殷舟尘。“你刚才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有啊,你一直抖动不停,周身也冷汗不断,看着异常痛苦,我唤了你许久,都不见你醒来。”殷舟尘看着她,“我想你肯定又陷入了梦魇,想施法拉你出来,不知为何,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姜舒敏滴溜着眼珠在他身上扫了几圈,微眯起眼看他,良久不语。殷舟尘对上她那些许邪性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的抓起被角捂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