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苑被送出来之后便一直沿着后山的路走回家,被抽打过的全身开始由最初的痛转变为又痛又热,甚至还有些瘙痒,实在忍受不了的鹿苑,就着河边洗脸,夜晚的溪水,清透冰凉,拿来降温最合适不过。
“真是可恶,怜香惜玉懂不懂啊!”鹿苑看着水中的自己,忍不住奚落道。
休息了片刻后,鹿苑就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不远处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战乱年代很多人生了养不起,只好抛在路边,任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鹿苑本不想多管,现在的自己温饱都是问题,再养个小娃娃实在挨不过去,只好埋头往前走。
鹿苑走远了已然听不见婴儿的啼哭声,但是脑海里这个声音就像魔障了似的,一直循环。这若放在现实生活中,按照鹿苑的侠肝义胆的性格,必定出手帮助,可是......
鹿苑走着走着,一个急转身跑了回去,“真是的......什么时候改了这个心软的毛病。”
她走到婴儿的身边,轻轻地将他抱起,一会儿孩子就不哭了,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咯咯直笑。
“也就只有你这个年纪的小人被抛弃了还会呵呵的直笑了。”鹿苑无奈地说了两句后抱着他回了医馆。
鹿苑回到医馆时,麻子正准备关门睡觉,看到鹿苑从远处走来,急忙跑上前来迎接,大老远地便说:“我的好搭档啊,你怎么三天两头搞消失啊?”
等走到跟前时,麻子大叫:“啊呀呀,你去哪偷了个人族啊?”
鹿苑白了一眼麻子,径直走向院子,“麻子,你可别打趣我了,这是我在后山上捡的,怪可怜。”
“我们留下他吧,他一个小娃娃吃不多的。”鹿苑商量道。
麻子思考了片刻,麻子也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最柔软处便是看不得别人也受苦,对于这个娃娃,就很快可以接受了。
“可是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照顾这么小的娃娃?”麻子担忧道。
“可以的,总比在外面等死好,总不会让他饿死的。”
麻子点了点头,“那总得给他取个名字吧?”
“串子!”鹿苑说道,反正不知道电视剧里该出现的人什么时候出现,只要她能说出,就让他先占着这个名字。
“这也太随意了吧。”麻子有些抗议道。
“我捡的我做主,就叫串子。”鹿苑一再坚持,麻子也随她去了。
鹿苑和麻子就一起开启了为爹为妈的奶孩子生活。
寒往暑来,寒暑相连,来来回回,岁月已过二十年。
清水镇里好多人代替了很多人,好多人也忘记了好多人,鹿苑的医馆倒成了这里的常驻,口碑也慢慢积攒起来。
而从那以后鹿苑再没见过相柳,反倒他的坐骑毛球每月总会很准时的出现在院子门前。
若久了见不到鹿苑,便开始叽叽喳喳地乱叫,此后这变成了他们之间的暗号。
变回男装的鹿苑不知道毛球是怎么认出她的。
但每次她让毛球传达一些请求,总会换来一记傲气的甩头,和他那主子一个样。
没有相柳的允许,她现在也进不了相柳驻扎军的营地,似乎他在那里设置了结界,一般人已经进不去了。
“你要死啊串子,把他背回来作甚?”鹿苑看到药堂中躺着的人,追着串子满院子打。
“小六小六,不是你教我要善良,不能见死不救吗?他都这样了,我能不伸出援手吗?”串子用筐子做掩护,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我真是被你搞死了。”鹿苑生气地扔下手中扫帚,大步走回屋内。
看着病榻上躺着的人,她当然知道这是谁,皓翎王姬的官配——叶十七。
此时的他,比在电视上看到的更加恐怖万分,实在无法想象作为亲人的哥哥怎么能对他下这么狠的手,至少在鹿苑心中无法理解。
鹿苑看着身体各处的伤痕,按着玟小六从前医治他的方法开始照猫画虎的为他医治,他已经失去意识,在鹿苑抬手砸下他的那条短腿时痛醒了。
鹿苑为他整理好一切,包扎完毕后,看他睁着眼睛看着他,只好说道:“这是我开的医馆,我叫玟小六,救你非我所愿,不过我会治好你的,你放心养伤便是。”
鹿苑不愿像电视剧里那样给他过多关怀,让他心生情谊,只好对他冷言冷语。心里却终有一丝不忍。
“对不起,你和她在另一个世界已有过完美的结局,在我这里始终是要亏待你的,我有需要去拯救的人。”鹿苑看着他熟睡的脸,略有抱歉的说道。
更深露重,麻子和串子已经去睡了,鹿苑守在他的身边,她知道他还离不开人,可让她苦恼的是,怎么能救活叶十七?
电视剧里的玟小六是用自己的血液救活了他,可是自己的血液早已在老者那三日试药中改变了属性,由可以救人的血变成了含有剧毒的血。
这也是鹿苑在一次山中采药被树枝划伤了后,血液滴在草地上,草枯萎而死之后才发现的。
鹿苑想遍了所有方法,看来只能出清水镇买些昂贵的冰晶和稀有药材才行。想着想着,鹿苑就在烛灯下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看到挡在额前的手,滴满了烛油,鹿苑看了他一眼,果真是良善之人,怪不得玟小六会被你俘获。
鹿苑叫来了串子和麻子,务必看管好病人,她留下了急救的办法和医馆中最珍贵的药材后离开了清水镇,她务必要快去快回,最快的路线便是翻过后山,就可以到达最近的城镇。
鹿苑背着背篓走在二十年走过的路,心境倒是变了不少。
在这个世界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年,说不想回去是假的,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回去,也渐渐地忘了要回去,就好像她真的变成了玟小六在这里生活。
对于相柳,时间消磨了热情,磨去了她的棱角,按照现实世界,她已经四十岁了,四十岁的女人能对什么男人起兴趣?一切不过黄粱一梦罢了。
不知不觉来到那条小溪,鹿苑坐下喝了口水,小憩了片刻。
一睁开眼睛,一张帅脸映在眼前,鹿苑笑了笑,自嘲地说道:“又做梦了,你很久没来我梦里了。”
男人一把撕开了鹿苑的衣裳,翻过后背看了一眼,伸手便掐住鹿苑的脖子,皱眉说道:“你怎么会有这个印记?”
鹿苑虽是男儿身,但心思还是女人,双手打下相柳的手,害羞的扯上衣服理好,看来没做梦。
“你怎么在这?”
“找我的仆人。”相柳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鹿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现在的男儿身,她并不想与相柳相认,只好随意诌了个谎,干巴巴地笑着说道:“相柳大人那么多仆人,怎么会记住每一个呢!”
“哦?你知道我?”相柳面露寒光。
“相柳大人一身白衣白发,加上这银色面具,认不出来都难。”鹿苑嬉皮笑脸地说道。
相柳继续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转身道,“罢了,找不到便算了。”
“大人,你找人做什么?”鹿苑试探道。
“关你屁事。”相柳朝着鹿苑便挥下一掌,鹿苑口中血液缓缓流出,她也并未在意,用衣袖胡乱擦了一下。
相柳孤傲地站在河边,这二十年他也不好过吧。
听说辰荣军节节败退,军营中人不断减少,现在全靠他一人苦苦支撑。
“有缘自会相见不是吗?”鹿苑站在相柳的身边。
“你累吗?”鹿苑看着平静的溪水问道。
相柳楞了下,这是很亲切的问候,是朋友亲人间的关心,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为何会给他一种相识已久的错觉。
他不需要任何的关心,特别是一个丑陋的陌生人。
听罢,相柳不耐烦地伸手又是两巴掌落在鹿苑的脸上。
鹿苑委屈,他怎么这么爱打人!
相柳严声驱赶道:“还不走?等死吗?”
鹿苑并未理会,自顾自说道:
“你会后悔自己某一瞬间的选择吗?放弃自由家人,只为了一厢情愿,你说值得吗?”
相柳想起了刚刚获得自由时,四海八荒都想收复他作为麾下战士,但是他只答应了共工,只因他救了他,他便舍弃一生的自由为他效命,有过后悔吗?他还不知道。
“既然做了选择,就无所谓后不后悔,我从不质疑自己,而自由,不过是相对的,你觉得现在的你不自由吗?是有人捆住了你的手脚吗?
既然没有的话,什么是不自由呢?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矫情罢了。”
相柳不知怎的,竟顺着鹿苑的问题回答了下去。
这些话既是说于鹿苑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想不到九头相柳还有这么哲学多思的时候。”鹿苑调侃道。
相柳察觉到被冒犯,或是被人戳住痛处,一瞬间亮起了獠牙,眼睛也变得猩红,一把抓起鹿苑的衣领步步后退,直到最后撞在树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勃颈处的疼痛,鹿苑吃痛的叫了一声,心想,咬脖子是他不可更改的设定吗?
过不了一会,相柳不可置信的松开他,身体开始不停的颤抖,血液开始在他的经脉中穿行,他立刻席地而坐,设置结界后开始运功调息。
鹿苑慢慢走到他的对面坐下,二十年未见,他还是一如初见,是了,她不也没什么变化。
鹿苑看得入神了,相柳睁开眼睛,严声厉问道:“你的血有剧毒!”
“的确和别人不一样,有点毒。”鹿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看来他是调息完成了,站起身来试了试自己的灵力,比以往更加强盛了。
相柳绕着鹿苑环顾了一圈,“你是清水镇的人?什么身份?”
“回大人,小人只不过是清水镇一普通人,并无什么身份。”鹿苑伸手作揖道。
相柳眼神一利,又是一阵戾气,伸手把鹿苑举过头顶。
他就会用死来威逼人!!!
“真的,真...的。”一股熟悉的感觉爬上相柳的心头,一把放开了鹿苑。
“很好,必要时我会找你喝血。”他命令般说道。
“我没答应呢。”鹿苑知道他的用意,还想着自己有点用处,可以换点可用的东西,家里还有个活死人等着她拯救呢。
“仆人是没有商量的权利。”相柳俯身说道。
“我不管,我要一株千年灵芝,我付你一万两黄金,否则你想!”鹿苑态度坚定地说道。
相柳抽出银鞭,挥手就打在鹿苑身上。
打了好几下,鹿苑疼得跪地,也没有求饶,相柳自知无趣,弗手就要飞走,鹿苑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衣衫。“放手!”
“我不放我不放......我就要那个。”鹿苑开始撒泼打滚,现在她是不怕相柳,管他怎么样,打死她也行,索性也想回家了。
鹿苑一直嚷嚷,吵得相柳心烦,闷声怒吼道,“行,金子两万两。”
“没钱我就帮不了你了。”相柳蔑视道。
“好,击掌为誓!”
两人就这样趁着月色做下了第一个约定,鹿苑还不知道这个约定会把他们推向何处......
鹿苑与相柳做好约定后,相柳一溜烟就乘着他的毛球走了,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他似乎就是来完成了一件事后就走了。
就连回到医馆后,鹿苑还是久久不能平息。
“小六,药材都弄到了吗?”串子关切的问道。
“千年灵芝还得过两日到,这次我就买了止血固本的药材。”鹿苑没说遇到相柳的事。
“若是没有千年灵芝,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得过去。”麻子担忧地说道。
鹿苑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说是一定会有的,两人才放下心来,麻子和串子看她实在辛苦,就让鹿苑先回屋休息,他们还可以照顾一夜。
这两日来回奔波的确累得很,一沾到床就睡着了。
在睡梦的过程中,电视剧里的剧情在脑海里快速流过,而且真实的就像自己身临其境,一夜醒来,浑身更累了。
鹿苑走出门,门外已是炎炎夏日,可是她入睡前才刚初春呐,这难道是一秒入夏?可是门外的药草田告诉她,时间的确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