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那个，头上戴着绣着奇怪又繁复的图案的高帽，衣服上的图案也很多，不知道用什么技法进行的染色，黑红斑驳如干掉的血迹的色彩，衬得那些图案有种莫名的压抑瘆人。
小绿看了一眼就赶紧挪开目光。
来之前她可是做了功课的，听那些孃孃说，有些东西不能乱看，看久了会出事的。
三人走得很慢，大家都在看他们，目光里带着兴奋和仰慕。
小绿看了一眼大家的反应，又去看另外的两人。
不看不要紧，一看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瞪起来。
她、她、她是不是看花眼了？
她怎么感觉后面的两人，都很眼熟啊？
一个梁家，一个谢家的……
谢家的那个，她要是没记错，应该是小领队吧？
手底下有二三十人的那种。
小绿差点要笑出声。
小姐和夫人还担心她呢，结果就这？
上头都是自己人，这有什么好怕的。
大概是小绿的目光比较放肆，走在后面的两人似有所感，扭头便朝小绿的方向看过来。
周止：“……”
何彭：“……”
两人默默收回目光，当什么都没看见。
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想道：这小丫头过来干什么？送菜吗？！
方家也卷进来了？
感觉到时候收网工作量会很大的样子……
两人叹气。
第三小供奉在台上站好，闭着眼睛，捏着手诀，十分高深莫测。
台下落针可闻。
小绿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莫名感觉这样的场合很严肃。
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动静。
只见何彭和周止站在自己的位置，低头好像在做什么仪式，不一会儿就各自端着一小碗“圣水”从台上下来。
这时，穿着教服的男子忽然双手抬起。
小绿不明所以，看见前边的信徒们跟着举起手，也连忙举起来。
教服男子把手放下来时，信徒们便开始跪拜。
小绿眼珠子乱转，大家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
眼角余光看见大家深深将头低下去，双手做出碗状，高高举过头顶，小绿便跟着做。
这时，台上的男子开始吟唱起小绿听不懂、却潜意识觉得不舒服的怪异的歌曲。
小绿悄悄往旁边看。
勉强能看见周止和何彭在给信徒们赐福。
细细的柳枝从碗里沾点水，然后轻轻洒在信徒们的掌心。
眼瞧着何彭走到自己身边，小绿还以为何彭也给自己洒水呢，结果何彭只是虚晃一下，就走了。
就这么一下，小绿立刻就能肯定这水有问题。
大家都没动，小绿也不敢动。
诡异的歌曲还在吟唱，小绿莫名感觉这个场景跟献祭似的，她们这些信徒，就是祭品。
小绿被自己心里涌现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猛眨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小绿觉得自己手都酸了，开始慢慢发抖的时候。
台上的男子忽然发出一道高高的嘹叫，紧接吟唱声忽然变大，变快，小绿的心跳也跟着变快起来。
再接着，小绿看见自己身边的人动了。
只见这些人把手拿下来，像狗一样开始伸舌头去舔舐手心的水。
眼睛大大地瞪着，嘴角疯狂地往上扬，仿佛在品尝什么琼浆玉露。
所有人都是这个动作，场面诡异又疯狂。
小绿惊出一身冷汗，怕被台上的人发现自己的异样，连忙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对着自己空空的手掌舔起来。
一边舔还一边庆幸在来的路上克制住自己，没撸街上可爱的狗狗。
要不然她得当场吐死！
何彭和周止偷偷看着小绿，见她模仿得有模有样的，心里暗暗松口气。
还好，还好这小姑娘有点脑子。
小绿舔着手掌，感觉自己快要发癫的时候，终于听到台上男子的声音停了一瞬，发出另一种嘹叫。
叫声停止，大家慢慢平静下来。
然后开始三拜九叩。
小绿一边叩一边在心里嘀咕：“才不给你们这些渣滓一点好运气！既然我拜了，你们承了这三拜九叩，那就都把我坏运气都拿走吧！”
反正，不能让人占便宜不是？
她又不信这个！
三拜九叩之后，台上的男子总算开始说人话了。
这个人话，指的是人能听懂的话。
大致就是祖师爷神道天尊已经听到了大家的心声，并且已经通过他给大家吟唱赐福祷词，大家今后一定能平安喜乐，财源广进、心想事成什么的。
小绿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忍耐着听他废话。
只是小绿不信，其他信徒倒是信得很，脸上的惊喜与满足，激动到快要忍不住手舞足蹈的肢体动作，一看就知道陷得挺深。
小绿一边模仿着他们的姿态，一边观察着他们的状态，没几个是正常的，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人家不过是几句话，承诺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的好运，也没付出什么，这些人就如此沉迷，如此癫狂。
要是任其发展，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台上的男人发言完毕就离开了。
小绿以为祈福会到这里就结束了，哪知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安静站着的周止和何彭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取来了一个大盒子，端端正正放在刚刚那个男子所站的地方。
何彭冷着一张俊脸站在那里不说话。
周止和他相反，笑眯眯地对着台下的信徒们说神道天尊想看看大家的诚意，越有诚意，好运就来得越快，愿望就能越快实现。
然后小绿眼睁睁看这这些信徒们从身上各个地方掏出各种东西来。
银子、玉器、金器、银器、银票……
哪怕最不值钱的，也是一粒粒白花花的碎银。
小绿混在人群里，看着他们争先恐后地往木盒子放东西，然后开始许愿，脑子离家出走一般的疯狂模样，久久失言，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表达面对这种场景的心情。
……
第三小供奉从会堂出来，如同对待刚刚出生的婴儿般，轻轻将身上的教服叠好，小心翼翼放入柜子里，才勉强松一口气。
摸摸额头上的血痂，想想今日来参加祈福会的人数，干瘪无肉的脸上扯出一抹阴沉沉的笑。
今日祈福，来了这么多人，祖师爷应该能收到不少气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