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穿着朝服,膝盖疼得他直冒冷汗,艰难的走在宫道上。
这若是之前的他,此时必定让人给他找个轿子,可惜了,以后也享受不到这样纯粹的快乐了。
养心殿外的小太监见他脸色不对,连忙给他搬来了椅子。“年大人,您再等等,皇上正在与果郡王商议政事。”
如今虽以快十一月,但他分不清是天冷还是心冷,哪怕手中捧着茶盏,依旧冻得自己一直在抖。
“果郡王好走。”没多久就见果郡王走了出来。
年羹尧吃力的坐起身行礼:“微臣给果郡王请安。”
“微臣在西北多年,天冷时足疾便会发作,行礼不周全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看着脸色发白还要行礼的年羹尧,果郡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竟莫名觉得年羹尧有些像杯中的绿茶。“无妨,只要不在御前失仪即可。”
看着果郡王走远,年羹尧心情越来越低落,他身体康健时见到这些上位者都不看一眼,如今身体有恙,竟开始行礼了。
“皇上,年将军回来了。”
“微臣恭请皇上圣安。”做完这一套跪地礼仪,愈发气喘。
雍正看着这一套略显生疏的跪礼,竟觉好笑。“快坐,你这脸色怎得如此差。苏培盛,去叫章弥来。”
“皇上,臣上次参奏赵之垣,庸劣纨绔无法担当巡抚重任,不知圣意如何裁决。”
雍正有些不耐:“你既觉得他无法堪当大任,朕下旨革除就是。”
这话听着像是为他撑腰,可这其中的捧杀,竟到如今才看清,只有他一人念着曾经的情谊。年羹尧头脑愈发清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这是一位合格的帝王,若他是皇上,也不会允许自己的臣子做尽恶事。自己原也有罪,他大逆不道的想着。
“你与朕在内是亲戚,在外人君臣。朕若不做个出色的皇帝,便不能酬赏你待朕之心。你若是不做个超群的大臣,便不能报答朕对你的知遇之恩,你我君臣定要做个千古榜样人物才好。”
年羹尧内心本就漏风,吹得自己哇哇凉,皇上还在这儿扇着冷风。
什么千古榜样人物,他只听到了声音加重的君臣、酬赏、超群、知遇之恩,如今与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已掺杂上警告之意了么。
年羹尧不再对这位曾经的四爷抱有期望。“可惜臣已不能再为皇上粉身碎骨,以报皇上的恩泽了。”
“臣已为皇上效力十五载,如今路都走不动了,只盼着皇上能让臣挂冠解绶,享受一番天伦之乐。大清在皇上的手中蒸蒸日上,想必有许多儿郎愿为皇上开疆扩土,粉身碎骨,臣在这儿提前恭喜皇上将要得到良将了。”
雍正瞥了一眼他的身体:“给年将军瞧一瞧。”
片刻后,章弥点了点头。
“朕感念你劳苦功高,特赐你双眼孔雀翎,四团龙补服,黄带、紫轡、黄金万两。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府邸好好歇息,改日再来回话。”
“臣,叩谢,圣恩。”看着脊梁已弯的年羹尧,雍正心里终是松了口气。
虽不知今日之事,是不是他的障眼法,但他既提及了辞官,自己也不会允许他反悔。
年世兰正捏着今日的信发呆。
如果至今都没有看明白真相,自己是不是还会执迷不悟?
光想想就能知道,哥哥必定会忍着身上的伤痛,继续奔波在战场之上为自己保驾护航。
年世兰出生时,家中大哥都已有孩子,只有二哥还在科举,父亲也在官场上忙碌。就算父亲有闲,也多是问候大哥的仕途和给准备科举的二哥查缺补漏。
她与哥哥差了十五岁,是被哥哥当做闺女骑在脖子上护着长大的。
就算哥哥成了亲,她依旧是最得疼爱的那一个。
自己对一个外人的情真,累得哥哥如此。
皇上如今保养得当,看上去十分显得年轻。
哥哥就比皇上小了一岁,看上去竟像两辈人。
年世兰想起那张已背不起自己苍老的背,心中的悔意越来越重,不自觉得掉下了泪。
好在年府如今已急流勇退,哥哥也能在家享享天伦之乐,哥哥的小孙子她之前见过,长得有福气极了。
“颂芝,去库房里看看有哪些是哥哥能吃的补品,都给年府送去。”
“再挑些好看的料子和首饰,世芍也快及笄了,小姑娘穿得漂亮些才好。”年世兰正在院中绣着小衣,女红其实非常差劲,但她想让自己福宜可以穿上自己做的衣裳。
温宜被送回了曹琴默住的后殿,等过些时间给慎贵人晋个嫔,也好带着温宜搬出去。
欢宜香虽已被自己调换,但就怕这翊坤宫木头都被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