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我们离去,你们做戏也得做全套啊。”
柳云清正扶着无力的云菀,听到李思桉的小声嘟囔,回想起,那时她已然欲要攀上八卦盘。
手腕突然被牵住,惊异回首之时,赫然对上宋于渊坚定的眼神。
他漆黑的眸底映出她的身影,无比笃定道:“师姐,此事,有蹊跷。”
陆岸之心中原本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其余三人皆要留下,他便理所当然的一并留下。
既然背后的人想让他们走,就先走给他们看。
四人离开涪阳州后,再施障眼法隐匿于入城的村民之中,顺理成章的入城。
重回泉香楼调查,才发现除了老鸨,其他人的说法皆是一致。
——云菀三天前还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既是三天内的新魂,就不该有那般威力的法力。
是借法。
“知道了又如何?”施觉平阴笑道,他目光转向周茯苓离去方向,“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你们救不了他。”
此言一出,柳云清怀中原本昏厥过去的云菀,忽然伸出手指,指尖紧紧攥着云清的领口,因使劲而泛白的面色,她祈求道:“求求你们,救救阿源……”
李思桉死死盯着施觉平的双眸一震,她猛地转身诧然道:“姜源?你心悦的不是姜维安吗?”
“难道爱屋及乌?话说回来,你身上怎么没有怨气了?”李思桉戳了戳云菀的腰间。
云菀双眸紧紧锁着柳云清,她轻声无力道:“我不该骗你们,求求你们,救救他……之后我什么都会说的,求求你,救他……”
柳云清握住看似牢牢坚固在她领口的手,但稍一用劲,那只手就轻飘飘地倚靠在她的手心之间。
柳云清眉眼闪过一丝伤感,她抚慰道:“别担心,你好好休息,我会将他带回来的。”
云菀半合着眼,她苍白无力的连点头都吃力。
“兄长。”
柳云清才说出口,脚底已然出现了八卦盘。
陆岸之随手挡下施觉平的一道攻击,嘱咐道:“一并将怨鬼带回。”
他眉心微微动了动,神色有点别扭,目光转向宋于渊有些犹豫。
他摆了摆手,别过头:“于渊师弟一并去,相互有个照应。”
这话音刚落,他心中油然再生那不好的预感,激得他心脏不安的跃动。
他一边挡住施觉平对柳云清的攻击,一边蹙眉暗想。
到底是什么让他感觉如此不痛快。
这厢陆岸之抵挡施觉平的袭击,李思桉在其身后照看着奄奄一息被喂了颗丹药临时悬着灵体的云菀。
那厢柳云清与宋于渊依乘着八卦盘,飞快追上怨鬼。
落在一方破庙前,怨鬼眼瞅着二人到来,她将姜源拽入破庙,冷厉而阴狠。
“姜源,你所说痛苦的过往,我倒想见识见识。”
说罢,二人消失在破庙之中。
待柳云清追上之时,只见一张空白的画卷悬挂在神像身前。
隐隐闪着白光,有丝丝怨气从边缘散开。
这怨气是从怨鬼身上溢出的,大许是怨鬼携着姜源躲进了这张画卷。
二人不约而同地在画卷前停下脚步。
柳云清看向宋于渊,“前路不知凶险……”
“不要放开我。”宋于渊截住话头,顺势牵住柳云清,紧紧相握。
柳云清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双眸微微弯了起来。
她被那样牵着走入画卷,忽的眼前一亮,已然身处他境。
她还没搞清状态,只见陌生男人火急火燎跌跌撞撞从她身旁擦过,大声呼喊。
“大人,不好了,两位少爷被山贼抓走了。”
座上之人身着官服正派模样,此时激动的一拍而起,“夫人呢?”
“夫人被山贼所伤,现医官已经在疗伤了。”
“白澜,”座上之人咬紧牙关,咬牙切齿道:“把内贼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大人!”
柳云清看座上之人捂住发红的双眸,长长叹息,完全不顾他们二人,她侧头不解问道:“这是……哪?”
宋于渊环顾四周,陈设虽说有些变动,但这确实是州官府,是姜维安批改文书之处。
他沉声道:“恐怕是云菀提到过的,平定山贼。”
柳云清满腹疑云,“那我们是回到了过去?还是在窥探记忆?”
显然易见,此境之人看不见他们,必然不是回到过往。
“或许是怨鬼,”宋于渊抬眼看向一言不发的姜大人出神道,“想让我们知晓过往的一切。”
柳云清细细端详着姜州官,他就是那个牺牲儿子平定山贼,胸怀大义之人?
没想到两个儿子都被山贼逮了过去,可为何云菀所言之中从未谈起过姜源。
怨鬼有意掠进姜源,窥探过去的一切,那么姜源应该就是突破口。
柳云清:“我们得去找姜源。”
话音刚落,余光瞄见珍珠般大小的泪水滴落于案板之上,原是姜大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戚,呜咽出声。
“师姐。”
宋于渊牵着柳云清走到姜大人身旁。
柳云清还诧异着,人非草木,姜大人内心肯定是做了许多斗争才下定决心,也没必要凑得如此近,看他泪水涟涟吧。
“这应该是地形图。”
柳云清的目光从姜大人身上转向宋于渊,再挪到他指向的方向,恍然发现,被泪水浸透一角的地形图。
她前倾着身子仔细探阅着,试图将地形图记到脑子里,如此能更方便的找到姜源。
“来人!”
姜大人奋起拍桌,惊得柳云清一个颠簸,腹部直直撞上桌边,将案板上的墨宝纷纷撞乱了去。
她面露惊悚看向姜大人,哪想他好似浑然不知,眼眶含泪直直盯着门口。
“师姐。”宋于渊看着桌面出声提醒道。
柳云清闻声侧目,她惊异地看见,案板上的墨宝已然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诧异不过一瞬,很快她就明白了一切。
柳云清沉声道:“因为我们在回忆里,所以所作所为并不会干涉到这里的一切吗。”
“那我们赶紧临摹一份,免得走错路。”
她窃喜地心想这倒解决不少弯路,急急向前挪了一小步,腹前忽的传来温暖而柔软的触感,让她低头看去。
是宋于渊的手掌,距离桌边不过几寸。
她故作漫不经心地奋力抄起案板上的笔墨描绘,可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将她的心情表露的一览无余。
然而,没过一会儿,手中的笔墨瞬然回到案板,连纸都白得如初。
柳云清的手还保持着握笔姿势,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变化愣住,随后她看向辛苦画了一条直线却变得洁白如初的宣纸蹙眉。
还未等她惆怅,手中蓦然闯入一只玉杆紫毫笔,转头看去,宋于渊还在从容的从他的乾坤袋中取出的灵纸。
柳云清虽然诧异他的乾坤袋内竟是这些物什,但还是欣然接过纸笔,大大方方的站在姜大人身前抄起了路线。
柳云清临摹的同时,也听到了姜大人与下人的对话。
大致不过是,修整兵力,择日攻打卧龙山。
龙,向来是凡间天子的代表。
而山贼野心勃勃,竟取卧龙山这种名字。
柳云清描绘完前往卧龙山的路线之时,恰好是姜大人交代结束之时。
彼时她刚抬头对着宋于渊欣然说道:“我们出发吧。”
结果转眼间日月星移,白天与黑夜相交织,二人眼见时间快速消逝,直到时间猛的停止流动。
“大人,此战小捷,徐屠泽落败而逃。”
忽如其来的身着铠甲之人,瞬间出现在中央跪地复命。
而柳云清身旁的姜大人,此时却在那人身前,焦急地将那人扶起。
柳云清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脑中对此境多了分猜测,“我想,我们得快点寻到姜源了,”她转向宋于渊,“不然恐怕会错过要点。”
他们所陷入是回忆,因而并不会呈现琐碎,能映射出的,想必都是铭记于心之事。
回忆的时间流逝可不会等待他们。
宋于渊听言应声,施法御剑之时,却迟迟不见动静,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良久才犹豫道:“灵力,无法施展。”
柳云清猛地睁大眼睛,她亦尝试着施法,却丝毫未见变化。她赶忙去探灵府,灵府一切如常。
还是那样卡在筑基大圆满。
灵府无碍,却无法施展灵力,大概就是造器者设下了禁制。
柳云清长长叹气,“看来,我们只能走着去卧龙山了。”
她将手中的临摹的地形图展开,比划比划,气馁道:“还有些远。”
“现在大概处于云菀所说的山贼败落,鞭打姜维安。”宋于渊看着柳云清失落模样慰藉道:“大致了解了几分,师姐闲情逸致些,且当作是欣赏凡间山河罢。”
柳云清重重点了点头,换种说法变成旅行,这样听起来倒也没那么路重道远。
她深吸气昂起胸,捏紧拳头作势努力。
“走,”她领头向前跨步,将地形图塞进腰间,“首先,我们要到城门口去。”
“幸亏先前走过城门,不然恐怕找城门都需一段时间。”柳云清心抱庆幸,语气也添了丝愉快。
“嗯,幸亏师姐当时的提议。”
宋于渊含笑的夸奖从身侧传来。
柳云清塞完地形图,双手自然垂落,听此言心中暗暗自喜,正要转头去看他。
却感受到了行走间,手背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
她怔住神,心不由地开始乱撞。
起初入画卷时,二人接触还是那样自然而然。
现在若有若无的碰触,反而让她慌张失措,她的目光不知该放在何处,亦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背浅浅擦过他,一下又一下,若即若离。
仿佛全身的感知都聚集在手背,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背传到全身。
忽的,指尖意外缠绕在一起。
好像下一刻就会顺理成章地牵连在一起。
她瞳孔微张,轻咽虚无的唾液,目光故作矜持地飘到别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兀然闯入她的眼帘,身子因惊吓猛的向后一缩,伴随着无声的惊叫。
定睛一看。
她竟被躲在拐角处一只脚尖踮着地,无所事事画圈的小女孩吓了一跳。
小女孩却没有被柳云清忽如其来的举措所惊扰。
是此境之人。
柳云清喘了口气,放松了下来,她清咳一声,掩饰着自己刚刚的失态,往前小跨一步,遮掩道:“呃,也不知道小姑娘是怎么到州官府的。”
说话同时她有意摇了摇手,可却找寻不到可触的温暖。
手背空落落的触感,让她内心赫然升起遗憾与失落。
她双眸低垂着,双唇微微抿起,指尖失意的蜷缩。
“是,不仅奇怪,还坏。”
身旁传来一道饱含揶揄的声音,声色所携笑意堂而皇之。
柳云清满眼疑惑,看向宋于渊。
“让我蓄谋已久险些功亏一篑。”
她眼眸一亮。
看到了那双眸间流露着涔涔欣愉,毫不避讳注视她的宋于渊。
他喉间滚动,眼眸微颤,“所以我能,牵你吗。”
“嗯。”
几番触碰,手心泛起的温暖层叠,她别过头忍不住的勾起一抹笑来。
十指相扣间,双手肆意的摇晃。
“不过师姐,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女孩长得像方才那只怨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