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十二,天朗气清。万事俱备,只等玱玹陛下。
玱玹要亲自送小夭去如意园。
小夭和玱玹说不用这么麻烦,自己有左耳和苗莆陪着即可,玱玹却执意要亲自送小夭。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小月顶喜庆又肃穆地来到了小华顶。
随着玱玹的到来,还有玱玹的正式封赏。整个如意园悬灯结彩、灯火辉煌,系着红绸的赏赐如流水一样绵延不绝进了如意园。
饶是小夭回辰荣山以后,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由担心玱玹的赏赐过于扎眼。
玱玹却不介意。
“小夭,我说过,这天下我有的,都是你的。”
小夭没想到,一句戏言,玱玹却一直记在心里。
“谢谢哥哥,只是小夭无以为报,厚着脸皮受了,很是惭愧。”
玱玹笑了笑。
“小夭,我不图你的回报,我只要你开心就好。”
小夭想行叩拜的谢礼,玱玹根本不允许。
“不许和哥哥生分。”
小夭想说这不是生分,但玱玹接着说道:“小夭,这大荒之主的滋味,很是孤独。如果你再与我分外见外,就更加无趣了。”
小夭刚才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只能拽了拽玱玹宽大的袖子。
“我自然会陪哥哥你的。”
玱玹为小夭举办了盛大的迁宫仪式。整个仪式程序严谨,礼节繁复。
小夭一直按照礼官的要求一丝不苟地完成仪式,然后端坐在玱玹旁,接受宫人的叩拜。
晚上,如意园开了宴席,却没有几个小夭识得的宾客。
涂山璟去了北地,现在还在路上。
赤水丰隆还在西南喂蚊子,回来的日期遥遥无期。
玱玹和老西炎王都来了,皓翎王却没来,只是送了自己亲手打造的器具。
玱玹的两位王后,一位阿念远在五神山,一位辰荣馨悦,最近又病了。
方雷氏和离戎氏作为玱玹的后宫代表来了。
好在来了多位王公大臣,中原、西炎和皓翎的大氏族的族长,都带着夫人和儿女来了。
这宴席对小夭来说是无趣的紧。
席上的女儿家对小夭笑地都有点生疏,想是畏惧玱玹的权势,才不得不作出一副知心好姐妹的样子。
小夭和苗莆一打听就明白了。全大荒最优秀的涂山族长和赤水族长都对别人不假辞色,只一颗心向着小夭,换谁心里都不会平衡。
那些想加入紫金宫的美人们,自然对她这个陛下最宠爱的妹妹,又敬又怕。
还有余下的小女儿们,不是年龄差的太大,就是身份还够不上,小夭走了一圈,心里只剩下叹气。
还好,九方家有个小小子,叫九方翀,胖墩墩的,唇红齿白,大眼睛忽闪忽闪。半大的小孩儿,自打看到了小夭,就喜欢跟在小夭身后,让小夭喂他吃好吃的。小夭看见这么可爱的小娃娃,也很喜欢他。
小夭想到了同样人小鬼大的灵宝。不过,灵宝正是讨人嫌的年纪,没有九方翀乖。
九方翀跟着小夭走了一会儿,就累了,他伸出手冲着小夭甜甜地笑,让小夭抱。
一直跟在后面的九方家的年轻媳妇,赶紧向小夭告了罪,抱走了九方翀。
小夭并不介意,反而笑呵呵地向九方翀摆手。
席上,每个遇见小夭的人都在向小夭恭贺,小夭一开始只是谦虚地道谢,让大家随意,玩得开心。
后来,小夭也学会了几句。
“全赖陛下天恩,小夭受之有愧。”
“陛下不嫌我粗鄙,厚爱于我,小夭内心实在感激。”
“浩荡秋风不如陛下爱护之心,小夭此生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虽说小夭有时候说的不伦不类,但三分的感情、五分的演技、十分的发自肺腑,倒是让人不得不赞叹:西陵殿下真乃赤诚之人,当得起陛下厚待。人们也都私下感叹,怪不得青年才俊都喜欢小夭。
整个宴席,热闹非凡,玱玹全程端坐席上,不曾离席。
有臣子借小夭搬迁之喜的名义,去给玱玹敬酒,玱玹也都来者不拒,实打实地展示了对小夭的喜爱。
所有人震撼的同时,也再次刷新了对于玱玹宠爱小夭的认知。
天色渐晚,陆续有人离席告辞。
在潇潇的提醒下,苗莆帮着小夭为每个人准备了合适的礼盒,保证每个人都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一天下来,小夭笑的脸都僵了。
晚风见凉,小夭终于妥当地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
玱玹先送了老西炎王回去,然后又带着潇潇回来,让潇潇帮着苗莆指挥宫人收拾如意园。
小夭陪着玱玹,两人在小华顶走一走。
“这小华顶,哥哥比我都熟悉,还要我作向导。”
小华顶小夭也都没走全呢。
玱玹今天的心情极好,一点都不介意小夭的嗔怪。
小夭走了一会儿,却开始耍赖。
“我走不动了。”
玱玹看着捶背捏肩,有点不耐烦的小夭,出言要背小夭。
小夭立刻说道:“不用了,哥哥,我又能走了。”
玱玹却执意要背小夭。
“难得今天有闲情,哥哥也背一回妹妹。”
小夭拒绝道:“哥哥,你现在不只是我的哥哥,你还是一国之君,不能如此...如此随意。”
玱玹却不介意。
“在你面前,我先是你哥哥。”
小夭还是不同意。
“那也不行,我不是小孩了,不需要背。”
玱玹只是笑着说:“小夭,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破例也无妨。”
小夭就是不肯。
玱玹仍然笑着说:“小夭,你这样,让我觉得,你我之间隔得很远,这种感觉会让我很不开心。”
听玱玹这么说,小夭马上找到了理由。
“不是的,哥哥,是我最近太沉了,你背着会累。”
玱玹已经示意小夭到他背上来。
小夭再三拒绝,还是拗不过玱玹,只能乖乖地趴在玱玹的背上。
玱玹一起身,小夭只觉得头晕目眩,等玱玹走了两步,就开始告饶:“好了,哥哥,我真的能走了。”
过了一会儿,玱玹把小夭放了下来。
无论如何,玱玹如此对小夭,小夭心里只有满满的心疼。
小夭看到玱玹有点累,就拿出帕子,轻轻给玱玹擦着额头的细汗。
玱玹接过帕子,发现绣的是一朵凤凰花。
“谁绣的,这么丑?”
这是小夭花了很多功夫绣的,原以为玱玹会夸奖,却发现玱玹很嫌弃。
小夭心里立刻大窘,马上伸手去抢。
“哥哥,还给我。”
玱玹却顺手揣进了怀里。
“什么好东西,还要抢?你再绣十副八副给我。”
小夭却不乐意。
“这一朵花,我都绣了大半个月,还十副八副手帕。哥哥,你看谁能行,另请高明吧。”
玱玹被小夭惫懒的样子气笑了。
玱玹刮着小夭的鼻子说道:“哎呀,真是白宠爱你这个妹妹了,一方帕子也不给哥哥。”
小夭今天收了玱玹那么多东西,刚才自己耍赖,玱玹还背自己,小夭的确很有点不好意思。
“那好吧。我自然不是不给哥哥绣,就是我绣的慢,怕哥哥着急。”
“你绣吧,我等你,一个月时间够不够?”
“不好说,我还得想个花样子呢。”
玱玹已经指定了花样。
玱玹随手引了小华顶附近的水,在空中绘就:“盈抱梓木,根交于下,枝错于上。有鸳鸯,雌雄各一,栖于树上。”
小夭看得呆了。
“哥哥,这个,这个实在是太难了,我真的不会绣啊。”
玱玹一挥手,图案变小,又加入黑色泥土,找了白色绢布为底,清晰地印了上去。
“你慢慢绣,我等得起。”
小夭只好收下了绢布,暗暗发愁。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潇潇来报,一切都收拾妥当。
两人就携手往回走。
月上中天,玱玹却不想离开小华顶。
玱玹借口小夭新搬小华顶,太陌生,会害怕,就留下了。
玱玹在小华顶有单独的宫殿苍华殿,就在小夭荣华殿的隔壁。
整个辰荣山都是玱玹的,只要玱玹不说去荣华殿借住,小夭也不想管。
玱玹和小夭在岔道分开。
小夭搬入新宫殿,的确睡不着。从前,小夭总是能轻易睡着。
而现在,小夭却站在窗前发呆,一丝困意也无。
小夭打开窗,看着如水的夜色,心里是难以言述的怅惘。
小夭就这样静立着发呆,直到苗莆请小夭早点休息。
“殿下,请您早点休息吧。”
这几天大家都累坏了,小夭不睡,其他人也无法休息。
小夭只得从善如流。
玱玹也睡不着。
从前在朝云峰,小夭和他,两人从早到晚,形影不离。后来两人长大了,小夭离玱玹越来越远。
玱玹以为自己能忍受。
后来,玱玹发现,自己不能忍受和小夭分开。
现在,小夭回到了自己身边,玱玹又发现,他更不能忍受的是小夭和他离心。
这仿佛是个无底深渊,不知什么时候,就把他和小夭全都卷进去。
玱玹希望那一天晚一点来。
潇潇静悄悄地进来禀报:西陵殿下已经于一刻钟前休息了。
玱玹点点头,让众人退下。
玱玹远远望着隔壁荣华殿飞檐反宇的一角,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度隐忍的苦楚。
小夭,我知你心里不仅只有我了。
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