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下一关,一阵光闪过,商昴发现自己来到了梨园的后台。
相比先前她到过的地方来说,新场景解锁通常也意味着有更多的危险到来。
并且,眼下才仅仅通过了第一关,整个“黑洞”游戏设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不甚清晰。
梨园的后台很大,虽也有些杂乱,但程度比起舞台下杂乱的桌椅来说已经好了很多。
昏黄的灯光,古朴的木制化妆桌,灰扑扑的镜子,以及不知为何飘动着的更衣室的门帘。商昴看着那面镜子,总觉得上面会出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没办法,她现在只是一只胆小的猫,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然而商昴行动起来却比心里想的要直接得多。反正她也只是一只猫,大不了就是被吓嘛。商昴破罐子破摔的想。
她跳上化妆桌,端坐在镜子前。
果然,过了一会,那面灰扑扑的镜子开始变得清亮起来。随后,镜中慢慢出现了一个正在挽着头发的女人。
这张脸……虽然有些区别,但商昴认得出来,这是梦澍。
与先前见到的AI歌姬虚幻美丽的面孔不同,这张脸的美丽是柔和且有温度的,能感受到她眉眼间传递出来的情绪。
商昴突然感觉自己心里钝钝的,好像正在与镜中的女子共情。
她好像……在哭?心好痛,可是镜中的面孔却是笑着的。
商昴一瞬不瞬地盯着镜子,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细节,仔细感受着心里不属于自己的几分悲伤。
梦澍从前也是活生生的人……那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变成游戏“副本”里逐渐走向崩坏的AI歌姬?
镜子里的人动作轻缓,噙着笑容束着发,看着自己的脸,像是在用眼神一点一点记住自己此刻的面容。
长发挽起之后,梦澍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支簪子。从镜子里看,那簪子上的蝴蝶雕琢得十分细致,一走一动仿佛都会令它振翅飞走。
商昴条件反射性的看了一眼镜子外对应的位置,空无一物。
再一抬眼,她看到梦澍居然转为用手握起那支簪子,狠狠地朝自己的脸上划去!
嘶——!
商昴的身体瞬间与镜中人的痛苦联结在了一起。
可惜自己现在是只猫,不然以人类的身躯坐在这里,她定会清晰地感受到簪子锋利的触感从眼角开始划过皮肉,鲜血立刻涌出,像是镜中人的血泪,流过皮开肉绽的皮肤,滴落到桌子上。
嘀、嗒。
听到声音,商昴低下头去,果然看到了镜子外对应的位置上,凭空滴落的血迹。
暗红的血迹渗透进桌面里,将触目惊心的过往血淋淋的留在木板上。
回放戛然而止,镜子突然又恢复了先前那副灰扑扑的样子。不论商昴怎么拍试图唤醒它,都不再有回应。
商昴低着头,瞳孔微微涣散,喘着粗气,回忆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那清晰的痛感,和心底不可忽视的悲伤,还有那副和梦澍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这些无不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梦澍成为崩坏的AI歌姬息息相关。
梦澍逐步走向崩坏,商昴最先推测是外界有什么不可抗的干扰,导致她的AI意志不稳定。
现在看来,这种导致她意志不稳的干扰,似乎别有一番说法。
商昴整理好心情,跳下桌子开始仔细搜索这里的空间。
化妆桌下的抽屉是可以拉开的,商昴的爪子不方便勾住把手,便托着抽屉的底部一点点往外拉。
费好大劲打开后,里面是一本宣传手册。印刷的油墨都有些剥落了,翻开封面,扉页下方的小字写着“旧历65年”。
商昴心下一惊。居然都是一百多年前了?
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梦澍得做了多久的AI啊……
她沉默地盯着扉页上那只色彩斑驳的蝴蝶,过了一会儿才开始翻下一页。
【春来到,梨园又开放。今日《梨园资讯》为您推荐:蝶恋花。】
商昴一头雾水的盯着这行字,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蝶恋花”……是在说推荐茶水吗?她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在菜单上看到这个名字。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全是这种看似通顺实则意味不明的句子。就像是……某种暗号?
【燕回春归,双蝶翩起舞。今日《梨园资讯》为您推荐:双羽蝶。】
【二月春风,铁马入梦来。今日《梨园资讯》为您推荐:蝴蝶兰。】
【暗香盈,芳香归春泥。今日《梨园资讯》为您推荐:千树梨。】
看了几句,商昴几乎已经确定,这是专门用来传递信息的暗号,而且接受信息的目标群众一定是梨园的顾客,会特意关注这本册子何时发放。
想到这里,商昴几乎是立刻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喉咙里的呕吐感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她忍着那股恶心快速往后翻了翻,突然从书页中飞出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保存完好的照片。
在旧历60年代那个时候,能采用油墨印刷这种过时的信息传递方式,可见当时这本册子背后的事件有多么的见不得人。
可以想象,这样的事情在下层区甚至是很普及的,普及到甚至需要用一本册子来印刷每天需要传递的信息,而这本册子则是直接印了三个月的分量。
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夹页里的照片历经100多年,经过了旧历换新历,如今仍是保存的十分完好,照片上的每一个面孔都清晰可见。
照片最上方的标题,用加粗的字体印着【梨园成立1周年纪念合照】。第一排中间站着年纪稍长的一男一女,而身旁簇拥着的,包括身后的三排站着的,全部都是类似镜中的梦澍这样正是青春年华的少女。
她们穿着统一的服装,笑容也是统一的弧度。头发梳起的方式,拍照的姿势,甚至身体偏向的角度都精心测算过,完美得一模一样。
背面则是对应着正面的人,印刷了她们的名字。
那根本不是人名,而是类似花名的代号。例如,蝶恋花、蝴蝶兰……
联想到前面看到的句子,结合频繁出现的“春”“蝶”等意象。
商昴喉咙里那股呕吐感终于抑制不住,她侧头干呕了两声,爪子蹭了蹭眼泪,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一张正在变清晰的脸。
年轻的、美丽的、眼里还闪烁着光芒的梦澍看着她,对她说:“我一定会好好表演,不让爸爸妈妈失望!”
话音未落,恍惚间,梦澍好像又变成了那副血肉模糊的、残破的模样,声音嘶哑:“我一定要……”
商昴听见那从喉咙深处压抑出的嘶吼。
“我一定要让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