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视线在她身上扫过,挥挥手让后面的衙役押着晚上来寻大夫的老妇人和烧退了但还有全身无力糊里糊涂的女子上前。
领头的衙役来到清醒的老妇人身前,用马鞭指着沈宴然:“仔细看清了,是不是她违反军令?”
老妇人来之前就被打了几鞭子,囚服上带着几道伤痕,不停有血从中渗出。
她浑浑噩噩抬头看向沈宴然,半晌后,在医女们提心吊胆的视线中轻轻点头,虚弱道:“是她。”
溪芷气急,指着老妇人怒斥:“你!”
亏她家小姐还毫不犹豫帮她带来的人看诊!
这老妇人竟然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将沈宴然供了出来!
沈宴然伸手拦下溪芷,不让她上前,目光冷静中带着打量。
领头的衙役反手一马鞭抽在老妇人身上,而后斜着眼睛睨了沈宴然一眼,冷笑:
“果然是你们这些无知的医女,本官就说经验丰富的大夫们怎么会犯这种错……”
他抬起马鞭甩了两下,轻蔑地望向沈宴然:“你,跟本官去领罚。至于你们……”
沈宴然打断他的话:“我不过救了个人,到底违反了哪条军令?”
衙役们愕然,指着沈宴然哈哈大笑:“你擅自救了不该救的人,就是违反军令!”
“你知不知道她们是什么身份?贪官污吏的家眷!都不是什么好人!现被陛下充了军当作惩戒,你还特意救人,这不就是想跟陛下作对?”
领头的衙役恍然大悟:“对对对,还有这一条,赶紧记下,这惩戒可得翻上一倍,得一百大板才行!”
沈宴然眼睛一转,声音放低:“可否用银子赎鞭?”
衙役们两两对视一眼,眼中闪烁着精光:
“唔,战南军中是没有此等条例,但你毕竟是个初次随军行医的医女……这样,一两银子赎一鞭,总共……给我们一百五十两就行。”
果然是为了银子来的。
沈宴然差点气笑了:“不是要打我一百鞭?如何是一百五十两?”
领头的衙役冷声道:“你别管那么多,直接将银子拿出来便是!否则……本官手底下可没个轻重!”
“太子殿下正在军中,还有宁安侯坐镇,你们就不怕……”
见她似乎不愿出银子,领头的衙役面无表情走近:“你敢威胁我?现在想免于刑罚,得二百两!多余的银子,就拿来买你和那两人的命!”
他当然清楚太子殿下正在军中,也知道此行跟着宁安侯一同南下,得收敛着些。
可他手底下这些穷鬼在牢狱里就被刮了一层油水,有银子的早就凑够一百两赎身留在京城。
他们这些衙役大冬天的冒着大雪押送犯人南下充军,百般艰难辛苦,为何不能牟些私利?
再说了,太子殿下和宁安侯都在大军正前方,大夫们都在中段偏后,离了这么远,他就不信他们会闲来无事绕到这边来!
宁安侯的手伸得再广,也没有擅自管不属于他麾下的衙役的道理!
医女们听到来人要银子时就明白过来,早就暗中捏紧了拳头,等这一句一出,更是群情激奋,恨不得当场用针扎死他。
沈宴然没有让她们出手,见几个衙役步步紧逼,袖中的银针一闪,刺中来人的胳膊。
领头衙役没想到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医女竟然敢对他出手,痛呼一声后,抽出胳膊上的银针,抽出随身的刀冲向沈宴然。
躲在马车后的不知偷听了多久的宋致连忙挡在沈宴然身前,抬手挡住脸,准备献身替她挡了这一刀。
不想过了半晌,手上没感觉到任何刺痛。
他迟疑放下衣袖,就见几个衙役脸色难看地跪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没起身。
宋致迟疑转过头,压低声音道:“你给他们下毒了?”
沈宴然似笑非笑:“怎么能叫下毒呢,下毒可是违反军令的。”
宋致和医女们都懂了,银针上的不是毒,而是药效及时的药。
闻着不雅的臭味,众人有致一同地退后了几步,默默捂住鼻子。
“太子殿下驾到,宁安侯到!”
沈宴然退回人群里,跟着一起行了礼,听着太子身边第一狗腿子徐妄白质问:
“发生了何事?”
跪在地上的衙役们差点被自己熏晕,强撑着膝行爬向秦元琛和宁安侯,刚欲提前开口告状,就瞧见近在眼前的人连连退后几步。
徐妄白捂住鼻子,看看眸中带火的医女们,又看看颓丧跪地的衙役们,选择质问医女堆里唯一一个男子。
宋致:“……沈大夫昨晚救治了一名求医的囚犯,今日被他们找上门,说她违反军令,要拉去打鞭子,除非给两百两银子,否则这鞭子免不了。”
他抬头直视所谓的太子殿下,暗道这不就是常常来今宴医馆找沈大夫的世家公子哥?
宋致默默为衙役们点了根蜡,惹谁不好,惹后台硬的沈宴然?
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并不耽误他落井下石。
“那人说沈大夫救人是在跟陛下作对。甚至想对沈大夫动手,还强行诬陷沈大夫给他们下毒,幸亏殿下、侯爷及时前来,否则……”
否则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秦元琛挑了挑眉:“跟陛下作对?孤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官府的衙役也学会了随意找个名头给人泼脏水。”
他遥遥看向沈宴然:“医女们主动请命随军行医,此乃大义之举,陛下特意口谕应下。按这么说,你为难医女们,岂不是在跟陛下作对?”
领头的衙役一愣,连连磕头:“本……臣……我绝无此意!还请殿下明鉴!”
徐妄白冷笑:“怎么,就允你给别人扣屎盆子,不让别人给你……”
秦元琛面无表情踹了他一脚。
徐妄白连忙改口:
“你等虽不是宁安侯麾下,但押送犯人充军时跟随战南军一同南下,你等违反军令,得按战南军营中规矩惩戒!侯爷,请!”
宁安侯屏住呼吸默默望了秦元琛一眼,挥手让亲卫将人带下去。
顺带安抚医女们道:“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可直接告知亲卫或赤甲铁骑中的随意一人,本侯与殿下定会为你们做主!”
宁安侯瞥了眼捂嘴窃笑的沈宴然,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