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的药材都存在一处,由军需官调配,用药得跟其申请。
“你需要的几味药材都能治风寒高烧,可是有人受了冻?”
沈宴然连连点头。
三等军需官记录下她的名姓和药材后,派人取来她所需药材。
又看她是名医女,轻声叮嘱了两句。
“一人三天内只能领一次,除非大规模伤寒。这药,可得小心着用。隔壁营帐里有药锅,你直接拿一个回去,但送回来时得清洗干净。”
“多谢。”
沈宴然塞过去一两银子。
三等军需官瞅着银子,摆摆手:“战南军中,没有这样的风气。”
沈宴然走出营帐时心想,战南军中的确没有这样的风气,但人总有劣根性,要不怎么那么多贪污受贿的呢。
看来宁安侯在出征前特意敲打过所有将士,告知太子殿下替父亲征,在此期间必须做到廉洁自律。
大军飞速拔营,沈宴然回到马车时,最前头的军伍已经动身。
溪汀溪芷接过药材和药锅没有多言,随行的医女却是问起药材所在以及申请流程。
“……行军途中药材申请会严苛一些,等到战场上,流程不会如此繁琐,你们不必担心。”
沈宴然一一解释完顺带安抚道:“老大夫们毕竟行医多年,医术以及经验远在我们之上,病患去找他们看诊实属正常,不必自我怀疑。”
医女们讪讪笑着点头。
倒不是她们急功近利,亦或看不起那些老大夫,实在是那些老大夫对她们横挑鼻子竖挑眼。
要只是嫌弃医术差,她们还能虚心接受,但更多的是觉得她们是女子,不该出来抛头露面行医,也不该随军出征乱了将士们的心神。
也是奇了怪了。
对女子规矩严苛的前朝已覆灭两百余年,现如今哪还有某个行当限制女子从事的?
京城中女屠夫都不是一个两个,偏偏好些老大夫的陈旧观念还未改变。
听医女们轻声道明苦恼后,沈宴然想起当初自己前去为今宴医馆请大夫时,好几个大夫也是如此,不由得皱眉。
“那我们就用医术去打他们的脸。当初我也被嫌弃过,后来我在医术小试中得了第一,他们气得脸都青了,可也拿我没办法。毕竟……大夫是靠医术吃饭,他们技不如人,怪得了谁?”
仁大夫和宋大夫算是其中态度较好的两位,但其他大夫……
沈宴然狠狠摇头。
医女们眼睛一亮。
她们都知道沈宴然在医术小试中打败无数老大夫看好的宋致得了第一。
也是因为她,京城中百姓对医女的认同度高了不少,医女坐馆的医馆里生意也好上许多。
所以官燕一说沈宴然请命随军行医,问她们可愿同行时,好些医女毫不犹豫地响应了。
而在行军途中,沈宴然的表现也没有让她们失望。
马车里原本不甚熟稔的关系迅速破冰,医女们兴高采烈聊起天,拉着沈宴然吐槽某些非常过分的老大夫,并分享行医途中遇到的趣事。
甚至交流起医术来。
沈宴然不好将某些经手的炸裂事情说出,只能静静听着,不时附和一二。
倒是医术上,她毫不藏私,以在古籍中看到的名头说出些后世经历了数千年试验的法子。
这年头也不是每家每户都有足够的古籍看,是以医女们没有怀疑,只惊讶于沈宴然的家世怕是不凡,也不知是哪个医药世家的传人。
溪汀和溪芷不懂医术,只静静看着沈宴然满脸欣喜,谈及医案时眸中烨烨发亮。
两人相视而笑。
到了中午暂歇时,沈宴然跳下马车生起火堆熬起药来。
不多时药香弥漫四周,宋致别扭地走过来,奇怪道:“还有人到你们这儿看诊?”
沈嫣然边熬着药,边吃着馍馍,边漫不经心回道:“你什么意思啊?”
宋致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我听我爹说,好些老大夫联合起来,去前边儿将士堆里自荐,还……还委婉说了你们的坏话。”
仁大夫和宋大夫身份在那儿,没必要去将士堆里自荐,也对那些固执古板的老大夫不甚满意,压根不愿蹚浑水。
沈宴然皱眉,放下了手边的馍馍:“他们说什么了?”
宋致吞吞吐吐道:
“还不就是那些……医术差、没经验之类的,还说去了你们这儿看诊没治好的,不要去找他们再看……说什么他们是来问诊救人的,不是跟你们玩过家家的。”
沈宴然难以置信:“有人信了?”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妥当。
“当然有人听了,不然怎么你们这儿一个人病患也没有?”
随行战南军虽然只有两万,但加上赤甲铁骑、宁安侯亲卫以及被充军的上千人,差不多也有三万余人。
三万余人在大冬天赶路,生起病来很是正常。
围在火堆边的医女们情绪低落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馍馍,心中生了怨气。
没想到战场还没上,就被自家人中伤了名誉。
有人没忍住问:“就没人管管吗?”
那些个将领副将的,就没有拦着他们?
宋致往后看了看:“哪有人敢管。我爹和仁大夫看不过去说了两句,都被他们排挤在外,有什么事压根不跟他说。”
不是他吹,以往宋大夫可都是领头人,哪像现在被排挤在外。
而那些将士们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愿得罪这些可能会在战场上救自己一命的大夫。
沈宴然狠狠咬了一口馍馍,冷声道:“没事,我来想办法。”
这种战前扰乱军心的行为,可是违反了军令。
宋致毛骨悚然:“你该不会……”
沈宴然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宋致正欲再度开口,一道蛮横霸道的声音传来。
“昨晚是谁给她们看的诊?不知道被充军的女眷需得到我们同意后才能来看病?你们这是违反军令,得杖责五十大板!”
来人恶狠狠瞪着所有医女,狠辣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
医女们哪见过这架势,心中惶恐不安,但还是牢牢将沈宴然挡在后面。
沈宴然站起身,越过所有医女,平静挑眉:“是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