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如何是好啊?”太子此刻彻底没了主意,本就是个资质平庸的男人,战战兢兢的在太子之位上坐了三十年,如今早已没了帝王的气魄。
皇帝此时在上书房来回踱着步,如今的局面却是难以处理。一方面要顾及皇室的威严,另一方面又必须考虑幽州的态度。联姻这一步算是走不下去了,不论是嫁还是娶,都会伤及一方的利益,这不是老皇帝想看到的。越想越气,甚至下旨直接赐死了范程,过程都免了,随便扣了个污蔑藩王,意图祸乱朝纲的罪名就让太监去监斩了。这让太子更是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消息传回了太子府,太子妃见太子退朝之后直到入夜都未回府,就预感到事情不妙便托人打听。谁承想便听说范程就因为在朝上参了幽王一本,当晚就直接被扣了个罪名杀了。礼部尚书啊,掌管六部之一的礼部,正经八百的朝廷大员,更是跟太子相交甚密。结果直接人就没了,加上太子此时仍未回府,傻子都知道被皇帝扣在宫里。太子妃听完宫里传来的消息之后,便把侧妃杨氏和月央郡主姜巧月召来,劈头盖脸也是一顿臭骂。杨氏只是侧妃,不敢分辩什么,姜巧月更是被骂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此时门房来报太子回府,之见太子殿下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一看正屋之中的情形,便知道这是太子妃在执行家规,处置杨氏。杨氏原本还想求太子开恩,可是太子却连看都不看她,转身便去更衣沐浴准备休息了。
太子妃乃是昌平候贺立的女儿,贺家虽不及项家能够裂土称王,但同样也是军功赫赫,昌平候在朝廷里也是可以横着走的。所以面对太子妃,杨氏说什么也没有胆子和对方叫板,就算是太子都不敢动这个贺紫玲一下,她凭什么。
在祠堂跪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深夜,母女俩才由下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房间。姜巧月此刻内心生出一阵无力感,厚重的绝望和失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明明她是个郡主,是当朝太子的女儿,是皇太孙的妹妹,就算不是嫡出,也是个千金之体,从小娇生惯养,父亲对她也算是万般呵护。为何今天,就因为她不想嫁去幽州就要被惩罚和母亲一起跪祠堂,就因为替她说了句不想“下嫁”礼部尚书就直接被杀了,难道和那个远在幽州那个穷酸地界的项宁相比,自己竟还不如对方尊贵?
这姜巧月越想越气,竟忽觉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当场昏死过去。
第二天下朝之后,皇帝派太医来到太子府上,看过之后并无大碍,只是气血翻腾神思郁结所致。开了几副药便离去了。
“殿下是否还在忧心幽州之事?臣妾觉得… …”
下午太子便进宫见了皇帝,称月央郡主知道是因自己的婚事影响了朝廷的安定,甚至有人为此丧命,深感自责和愧疚,想亲自向幽王,向项家赔罪并说明自己的立场,说她月央郡主从未反对嫁到幽州,还说项崇世子在上京之时两人便有过几面之缘,并对其十分欣赏,范程之流的所谓的下嫁之语并不是她的意思。还说如果幽王和世子不嫌弃,她仍愿意嫁往幽州以求姜项两家世代和睦,大雍王朝万世太平。
这样一来,联姻之事便可继续,幽王项禅一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反对。毕竟那个上书弹劾的范程已经处死了,此次又是月央郡主当面赔礼,皇帝对此事的处理也算兼顾了双方都颜面。只是姜巧月内心此刻已经恨透了太子和太子妃,竟然用她的病上演了一出苦肉计,逼得项禅重新接受联姻。
她已看清在太子眼中她不过是政治交易的砝码,嫁给谁不嫁给谁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如今她只能忍辱负重,当她当着幽王项禅的面说出那些请罪的话语时,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当她说出如蒙不弃,月仍愿嫁于幽州,以求大雍万世太平之时,没人知道她内心有多想亲手毁了这座上京城。
但是她没有想到,项禅在听完她的话之后,没有鄙夷,没有轻视,更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傲慢,只是轻轻的站起来把她扶起,对她说:“以后项家就是你的家,你跟崇儿都是我的子女,受了委屈也不用忍着,做你自己就好。”
她在一瞬间泪水湿润了眼睛,她迅速调整好心情,深深一礼,偷偷擦掉眼泪,便垂首站在杨氏身边。
于是当天皇帝便定下了来年三月三,便是幽王世子与月央郡主的大婚之期。
事后皇帝对太子的处理很是满意,在项禅走后,还夸奖了姜巧月懂事,识大体。这些话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而已,她牺牲的是她一生的幸福,却换来这些人一句轻飘飘的识大体。她也不想过多计较什么,皇帝当场赏了她一些珠宝和首饰,她谢恩之后便轻轻退出大殿。
就在上京城都在准备新春之礼以及大婚的相关事宜之时,幽州城里此刻却鸡飞狗跳起来。
“范程是什么狗东西,还敢说我爹目无君上?!项家的事儿轮得到他在那指手画脚?”听说了朝中有人弹劾父亲,我气得恨不得立刻提着玄水枪冲进大殿挑了他。
“诶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别闹了,慎言,慎言!”二哥满脸黑线,生怕我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再被有心人听了去。
“接亲的时候,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免得看见我大哥那副嘴脸我吃不下饭。”在一旁的母亲这次也是气得不行,五公主的脾气也是爆得很,谁敢说她夫君半个不字,就差直接提剑去找太子评理去了。
“母亲息怒,母亲息怒。”大哥这也在旁边帮着劝:“皇帝不是也处理了那个范程吗,而且月央郡主站亲自出来道歉解决此事,父亲那边也没有受什么委屈。”
“唉,就是苦了巧月这孩子了。”母亲叹了口气,说道:“我之前嫁给你们父王,虽说也没有多不情愿,但是这毕竟是千里之外的北境,从未来过这里的我,嫁过来之前那种恐惧和无助你们或许很难理解。所以我知道巧月这孩子肯定是不愿意的,我生气也是恰恰生气在这里,大人没能耐解决不了问题就让孩子出面吗?用这种苦肉计也不嫌丢人。”
老王爷倒是老神在在的坐在一边,也不说话就笑眯眯的瞅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在家里吵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大哥二哥忙的团团转,开心的不得了。
“祖父您倒是说句话呀。”大哥看着祖父一副悠闲的样子,不由得埋怨道。
“说什么,我觉得她们娘俩说得都对,这才是家里该有的样子,当皇帝的心思重,心里装的只有权力哪儿有什么亲情。就算有也不得屁股底下的江山。”祖父叹了口气,说道:“想当年少卿这个小妮子跟禅儿结婚的时候,我就跟她说,项家以后就是你的家,你跟禅儿都是我的孩子,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不用憋着,只管该揍就揍,该骂就骂,我来给她做主。所以你们记住,项家无论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你们的依靠。”
转眼便到了腊月,幽王府早早的就挂满了红灯笼,今年幽王项禅不在府里,再加上来年三月就要迎娶月央郡主,所以大家都忙里忙外,很是辛苦。而我一个大闲人,在月初的时候去了一趟背水营,替祖父给他们带些过冬的物资和粮草,顺便看看陈山和于晋最近过得怎么样。
于晋一看见我一时竟有些恍惚,可能是我这次出现在他面前是个正在经经的郡主装扮,一身正红色的宫装在大雪漫漫的军营里格外扎眼,显得华贵而又耀眼;头发也不再是像以前那样被北风吹得四散,而是整整齐齐的盘成好看的发髻,还点缀着珠玉和金钗;精致的妆容下很难看出这张脸曾经也在军营和乱箭之中穿梭;手中也不是那杆一枪破五甲,龙吟震九霄的玄水枪,拎着的只是一个小巧而又精致的香炉。或许就像我离开军营回到家门口的感觉一样,一样的恍若隔世,一样的五味杂陈。
“末将于晋见过郡主。”只是一瞬间的愣神,于晋的眼神恢复了坚毅和冷静,对我行礼。
“什么意思,换了身衣服,就不是兄弟了?”我走下马车,站在他面前,有些挑衅的看着他:“怕我?”
“怕,衣服太贵了,揍你弄脏了我赔不起。”这小子丝毫不吃亏,居然反过来嘲讽我。
周围的将士都围了上来,咧着嘴看着我俩斗嘴,或许在他们心里,我还是那个可以和他们一起冲锋陷阵的小丫头。
在于晋的带领下我见到了背水营的统领陈山,在完成了物资的交接之后,便在大帐里和将领们聊了几句。
随后我又赶回了王府,因为公孙仲派人来跟我说,有事情要与我商量。这个男人一直很神秘,之前我找过他几次,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就是说之后会有惊喜给我,可能今天这个所谓的惊喜就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