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两不相欠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封建迷信，可大家内心都觉得是马秀英的女儿来报仇了。
不然怎么解释林家小儿子三天两头的出事儿。
看着故事的主人公都走了，六月的天，哪有人闲得，如今热闹也看了，八卦也听了，围观的人也就各自回家了。
走在路上，林引弟摸了摸她的腿，疼得她眉心微蹙，不用看，腿上肯定青紫一片。
她的腿是她娘刚才踹的，原因是她没有照顾好弟弟。
等林引弟走到门口，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大扫帚，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扫帚已经落到脸上了。
扫帚是竹子的，要不是她及时闭眼，直接就戳进眼睛了。
“你个扫把星，让你看好家宝，你是怎么看的。
你个赔钱货，要是家宝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去死。”
林引弟用胳膊护住脸，任由那扫帚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身上。
不是她不躲，而是她能躲哪儿去呢？
直到马秀英打累了，嘴里喘着粗气，才把手里的扫帚往地上一扔，转身走进堂屋。
而一旁的王三娘冷眼旁观，恨不得她被打死。
她觉得她所有的苦难都是女儿带来的。
而另一边的老大林招弟和老三止妹也只是静静看着不说话。
“给我滚去柴房，今天的晚饭没有你的份儿。”
马秀英进堂屋前扔下一句话，林引弟站在院子里，环视一圈，低着头往柴房走。
马秀英老树皮似的手摸了摸小孩的脑门。
“三娘，蒸个鸡蛋羹，等会儿醒了给家宝吃。”
马大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鸡蛋递给王三娘。
“好的，娘。”
等鸡蛋羹蒸好了，林家宝还没有醒，王三娘把鸡蛋羹温在灶台，坐在炕沿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儿子，心里满是对女儿的厌恶。
她心里面默默向上天祈祷，希望她的儿子能早点醒过来。
许是听到她的祈祷，炕上的林家宝缓缓睁开眼睛。
“娘。”
声音虚弱又沙哑。
听到儿子的声音，王三娘眼里的泪珠再也藏不住，一颗一颗地顺着脸颊掉落。
“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了。”
林家宝看到她娘的眼泪，伸出手想要擦干净。
王三娘看着儿子伸出的手，以为他饿了。
直接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将林家宝扶起来靠在枕头上，舀出一片鸡蛋羹轻轻吹了吹，放到他嘴边。
“娘，你别怪二姐，是我自己贪玩不小心掉下去的。”
“嗯。”
王三娘冷着脸嗯了一声，又继续轻柔开口。
“家宝，你多吃点，还难受吗？”
林家宝摇摇头。
吃完鸡蛋羹，她又扶着林家宝躺下。
“家宝再睡会儿。”
林家宝这会儿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轻轻点了点头。
王三娘看着儿子闭上眼睛，转身出了房间去了厨房。
林引弟看着院子里没人，偷偷摸摸去了堂屋，看着炕上躺着的人，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可是转头看到旁边桌子上的碗，里面还有鸡蛋的碎渣，心里的那些愧疚一瞬间又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嫉妒。
从小到大，她只吃过一次鸡蛋，还是面前的人施舍给她的。
看着炕上的人面色通红，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她轻轻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头。
好烫。
林引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心里恍如天人交战。
一道声音说：“不要出声，赶紧走，要是他烧傻了，爹娘，爷爷奶奶就不会那么疼他了。”
另一道声音却是：“林引弟，你不能没有良心，他是因为你冲跑了衣服才下河的。那可是小叔的衣服，要是丢了，他能打死你。”
原来林引弟带着林家宝在河边洗衣服，她看着在水边玩耍的林家宝，心里感到愤愤不平。
心神一个恍惚，手中的衣服就被水冲走了。
她手里拿得正是林家老二的衣服，相对于林家老大的沉默寡言，林家老二的脾气就比较暴躁了，家里的小孩都害怕。
林引弟也不例外，只见在旁边玩水的林家宝冲下水抓住了河里飘起的衣服。
只是沾了水衣服太重了，而他又太小，连带他也倒在水中，林引弟本想着喊人，但是喊了几声，周围没什么动静。
她咬了咬牙，直接跑下去连带着衣服把林家宝拖上来。
这时也不管衣服了，背着他就往家跑。
家里的马秀英和王三娘一看，顾不上一旁的林引弟，抱着林家宝就冲向柳初月家。
就在林引弟踌躇不决时，林家宝脸上的表情变了，她终究还是出声了。
“娘，奶奶。小弟发烧了。”
门外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王三娘慌张地冲进堂屋，由于太急速度太快直接“哐当”一声撞到门框上。
不顾身上的疼痛，直接冲到炕沿边，摸了摸林家宝的额头。
第一感受就是烫。
王三娘一家子不知所措：“娘，该怎么办，家宝发烧了。”
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这是马秀英也心慌得不行。
“奶奶，柳大夫说了用酒。”
“对，酒。快找酒。”
跌跌撞撞地走到柜子跟前，林家的柜子都是上锁的，马秀英哆哆嗦嗦的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打开手帕，取出里面的钥匙。
越是着急越是打不开锁，气得马秀英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右手。
才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锁。
“奶奶，碗和毛巾。”
马秀英一把接过，脑子里努力回想柳卫国的话。
三个人折腾着太阳都落山了，林家宝的烧才堪堪退下去。
马秀英松了一口气。
这时转头看向旁边的二孙女。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她的这个孙女，平时阴阴沉沉的，没想到遇到关键的事儿，还挺顶事儿。
平时看着老大沉默寡言，老实木讷，老三嘴甜心苦，平时看着乖巧，如今看来都是表面功夫。
老二那一声喊得那么大，她就不信在门口的两人听不见。
人啊，都是比较出来的。
如今一看，那两个才是白眼狼。
“行了，你先出去。”
林引弟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心里暗暗地说。
“如今，我们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