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果都送回来了?”
“是啊,帮咱们忙炒货的这位荀阿婆手艺可真好,看这松子炒的都开口了,还有这榛子也好香呀。”
“工钱给了?”
“给完了,阿婆不要钱,只要两筐煤和一包白糖,我就做主给了。”
“无所谓,开始吧,抓紧打包抓紧寄出去。”
包裹里各装三十斤果干,二十斤板栗,二十斤榛子,二十斤花生,十斤松子,另外包了三斤自己晒的各种干菜,和村里买来的三十斤干菜。
林家的亲戚多,除爷爷奶奶,三个叔伯以外,还有好几个大爷爷,二爷爷家的叔伯,和一大堆堂哥们。
林母那边的亲戚也不少,外公外婆,黄家的两个舅舅,舅舅们的儿子,加上表亲什么的,林珍娜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最后决定只寄四个包裹,一个寄去林家老宅,把爷爷奶奶做主分给叔伯们。
第二个寄去京城黄家,一样让外公外婆收到后,再给家里人分一分。
第三个寄给林父林母,三个包裹都是一样多,吃不吃得完再说,寄回去让他们高兴才是真。
最后一个包裹是给林杰寄到部队去的,跟那三个不同,他的以干果,肉干,腊肉和保暖衣物为主。
上次给他买了三十双白袜子,这次买了三十双羊毛袜子,两双厚棉鞋,一双雪地靴,一件羽绒马甲,一条羽绒棉裤。
各类治疗伤风感冒,退烧,消炎的药打包二十盒,包裹主打的就是一个实惠。
本来是想让林杰自己拎走的,没想到他悄无声息的就走了,连自行车都是昨天被一个大爷送回来的。
小院这几个男的中看不中用,用自行车根本运不了,最后是去找大队长借了村里马车才拉走的。
林珍娜也是因为这事,头一次知道朱家坎儿的牛棚在哪。
就在绕过后山的河边。那边有一条通往县城的小道,路况不怎么好走,也不如从村口走离县城更近,所以荒废好多年了。
过去的时候还要穿过一片白桦林,怎么看,牛棚都像是故意被整个村子隔绝在外的。
牛棚管事的是位伤退荣养的老红军,这位朱大爷年轻的时候就在部队喂马,喂养经验丰富。
老人家打了一辈子的仗,等荣归故里了才发现家里至亲全无,唯独剩个隔房的侄子,却入赘了县里的一个什么主任家当上门女婿。
他不愿给组织上添麻烦,回村落户后又说不愿意给村里添麻烦,也不愿意住在村里跟人打交道,于是主动提出替村里喂牛养马,还托战友弄到了两匹好马回来。
现在村里这六匹马,都是他帮着配种,亲自接生,又亲手喂大的,可谓是朱家坎儿畜牧界扛把子。
可以说没有他,朱家坎儿就没有马,也没有骡子。
牛棚很大,养了五头牛,六匹马,三头驴,一头骡子,和两条看家护院的大狗。
林珍娜眼睛尖,看见了牛棚后面几间茅草房里有人影。
要知道这深秋的天气,大家早就不开窗了,能看见人影也就意味着房子有裂缝。
林珍娜什么也没说,借了马车就走,赶车的是朱大队长的三儿子,去县里邮局寄了东西,一行人立刻往回返。
到家后,她思来想去觉得白占老人家的便宜心里不舒服,到底让赵露西数出来三十个鸡蛋和一包红枣,放在篮子里叫陆家明给牛棚送过去。
用的是感谢借马的名头,真正的用心便无人探究。
反正林珍娜平时在村里换东西向来出手大方,在农村牲畜又是重要资产,借一回马车送点东西回礼很正常,村里人都这么干,只是没她送的多罢了。
另一边,牛棚的朱大爷看着那包红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知道这东西是给女人补身子用的,送红枣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朱大哥,朱大哥发什么愣呢?”
“啊,是老王啊,刚才来人吓着你们了吧?
走啦,放心吧,就是个找我的小年轻儿,不是奔你们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
说话的人,是下放到牛棚改造的京大历史系教授王庆年,前些年,因为发表了一篇关于文字狱的论文,被自己学生举报是宣传封建思想。
好在情节较轻,女儿女婿登报断亲后,才敢私下运作一番,给他下放到了朱家坎儿这么个不缺粮食的地方。
最初那几年,上面看得紧查得严,每个月都要被拉出来当众批斗,做一番检讨,什么脏话累活都要干,吃喝也仅限于饿不死。
这两年革委会来的人少了,朱大队长也不愿与他们为难,给牛棚的粮食慢慢就从掺了麦麸皮的灰面,换成了金黄的玉米面。
毕竟朱家坎儿最不缺的就是粮食,所以打从有人下放到这开始,就没有一个饿死的。
“老王你聪明,你帮我想想,这管我借马车的不少,送这老鼻子东西的还是头一回,因乎啥呢?”
王教授虽是个学术派的老学究,却也比当了一辈子兵的朱大爷更懂人情事故,他猜得到这些东西不止是送给朱大爷的,但他不能说。
刚下放到这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偷着给他们这些坏分子送两口吃的,可很快那些人的善意就得到了恶报。
今天来的几个年轻人他知道,是今年新来的知青,其中头发最长,穿呢大衣的女知青就是他们其中的风云人物。
之前在山上放牛的时候远远见过两回,每次都是她在玩,跟她一起来的那两个在干活。
看举止言谈应该是出自显贵人家,被家里娇宠着长大的,有些自视清高的傲气,却没有盛气凌人的傲慢。
“可能就是手里有什么,就送什么了吧。”
“我不稀罕这玩意儿,你们拿去吃吧。”
王教授手里一沉,通红的大枣就成了自己的,看大小颜色不像山上的野枣,倒像是新疆的和田枣,肯定不便宜。
进到茅草屋里,几个老伙计正在和黄泥,想要把墙缝补一补。
唯一的女同志冯艺君凑在窗下,借着微弱的光给大家的衣服打补丁,王教授心里有了算计。
“冯家妹子,这红枣是刚才借马那知青送来的,朱大哥说拿给你补补身子。”
“哎呀,这可吃不得...”
“没事儿,放心吃,这回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