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门开了,兮爻知道是谁来了,她示意了身边的女侍松落,松落会意点头,马上起身。
太俟走进大殿,脚步像往常一样轻缓,他知道每日这个时辰,兮爻都在偏殿龙婆神像前祝祷。松落轻盈地迎上去,低语轻声问候,然后就听到太俟的脚步停下。
兮爻转过头,侧目从侧殿半开的门望出去,虽然点着好几盏大灯,但是殿中帷幔重重,也只能看见人影绰绰,太俟好像拿着什么物件在手中细细观赏。
兮爻转回头,继续闭眼祝祷。
神龛前的香炉里,青烟袅袅,云阳殿里很安静,只有弥漫着的香味在四处乱窜。
这是连续第六天,这个时间,这样清冷的晚上,太俟在这云阳殿中,在这供奉神祇的偏殿门外,安静地等待了。
自从大王即位,商公太俟辅政的那一日开始,兮爻只是在议政大殿与他见面,同时见到的,还有商国的诸多大臣,这十年来,他们只论国事,从不谈其他。
十年的隐忍,终于到了儿子禺阳成人的这一天,大王终于可以亲政了。
兮爻的心里也很清楚,禺阳在大城根基未稳,自己也只是个外族的公主,何况高城那帮人,还时不时叫嚣要把他们母子碎成齑粉,为先王陪葬。
亲政后面临这许许多多,必须要有部强硬力量的支撑。譬如军权,这最重要的力量,一定要让儿子牢牢握在手里。
这段日子,兮爻日夜难安,一直在思虑这些问题。太俟来了,她没有动,她还没想好以什么姿态在这云阳殿里面对他。
但是今日,是要面对了,不能再躲避。
太俟歪坐在榻上,头发整齐地束起,上面别着一根雕龙青玉长簪,已经能看到黑发中间或夹杂着许多白发,让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纪大上许多。他的左臂支在左腿膝盖上,手里举着一块玉玦对着灯光在那仔细观看。
兮爻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太俟将手中的玉玦放下,站起身来,向她施了一礼:“太后万安。”
兮爻也回了一礼,并没有说话。
松落示意殿中的宫人退下,然后自己也悄悄退下,从殿外关上了大门。
两个人近十年来第一次独处,谁都不知道怎么先开口,一时间气氛凝滞。
太俟手握拳抵着嘴巴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太后最近如何?”
兮爻不说话,转身慢慢踱步,右手食指在左手手背上慢慢摩挲,衣裙的下摆在地上慢慢拖动,像是在拖延什么话语。太俟没敢再说话了,只是双眼盯着她的背影,不停闪动。
终于,她开口了:“太俟,我们都老了。”她回眼看向他,眼神里少了那年的苦楚,但是还是闪烁着许多的不安。太俟上前一步,看出来,他想抓住她的手,但是忍住了,兮爻心里暗暗摇头:过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单独相对,彼此的心还是一样么?
要知道,当今的局势下,她和禺阳,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真的是碎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