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人影消失在床边,只余一阵凉风拂过,吹乱了涂念额前的碎发。
“嘭!”
房门关闭,隔绝内外。
二人的声音渐远。
少顷,房门重新打开。
涂念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聊完了?”
晏郢走近,单膝跪地,右手捧起她的小脸,左手则执起她的皓腕,缓缓拉至颈间。
他凝视着她白皙的脖颈,面容肃穆,“念念,医院那边出事了。”
涂念的神色怔忪,仿佛听错般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嗓音醇厚低哑,“刚刚接到消息,住院部发生了爆炸。”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闪烁着暗芒,“爆源距离林伯母的病房只有一堵墙。”
涂念呆滞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良久,她眨了眨眼睛,试图找回声音,“谁干的?”
晏郢低喃,语气沉痛,“五个暴徒被炸得粉碎,身份暂时无法识别。”
涂念的喉咙哽咽了一下,眼眶泛起红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低声下气地替白罂粟卖命,卑微到了尘埃里。
她只是想让她的家人平平安安地活着,为什么就连这点小小的请求,都不肯成全她?
她的父亲在三年前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只剩母亲和她相依为命……
为什么连她最后的希望也要剥夺?
“念念。”
他将她揽进怀里,抚摸她冰凉颤抖的脊背,“我会调查清楚一切,给你一个交代。”
她抓紧晏郢的衬衣,却怎么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真的哭不出来。
涂念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情绪,“我想去见见我妈妈。”
晏郢,“好,我陪你。”
涂念摇头,抬眸望向窗外。
天空飘起雨雾,淅淅沥沥,看不清外面。
“不,我想一个人去。”
涂念推开晏郢,撑起身体下了床,径直走向门口。
“老婆……”晏郢立在床边,目光幽邃。
她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
她知道,他想要陪着她。
但她害怕自己失控的样子会被他看见,更何况,这一切的一切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涂念抿了抿唇,“晏郢,我们就到这吧。”
闻言,晏郢的拳头倏尔攥紧了。
涂念的态度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她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晏郢的胸腔像是被人塞进了巨石,憋闷难受。
原来,在她的心里,他一直都是个无法依靠的外人。
他站在屋内,目光深沉地凝视着涂念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半晌后,房门再度被推开。
晏郢扭过头,见进来的人是晏坤,立即收敛起悲伤,淡淡地剔看他。
“我早说过,你留不住她。”晏坤轻勾嘴角,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递过来,“看看吧,你会感兴趣。”
晏郢没有伸手接。
晏坤见状,默默地将文件放在了一旁的圆桌上,“这里面的东西能让她重新回到你身边。”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好好把握。”
晏坤留下这句话,便潇洒地走出了房间。
晏郢怔松地盯着桌子,看了好久。
最终,还是打开了文件夹。
当他看清封面上写着的几行字时,眉宇间浮现疑惑之色。
他继续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
高架桥上一片死寂,底部的江面波涛汹涌。
涂念猛踩刹车,视线紧锁着前方的蓝灰色卡宴,眸光一沉。
对面的车窗摇下,一只手伸了出来,指骨明晰,根根分明。
“去哪?”
男人掀了掀眼皮,黑眸内潋潋流动着点点星光,却隐着无限的淡漠和森寒。
“让开!”涂念握着方向盘的手拢紧,已是耐性全无,仿佛下一秒就会全速朝对方碾压过去。
“关于你母亲的事,我深表沉痛哀悼。但你要清楚,社长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话落,男人推门而下,阔步走到她所驾驶的车头前面,双臂直直地撑在两侧。
“涂念,冷静。”
他说得很慢,几乎一字一顿。
“呵。”涂念冷睨着他,“顾辰轩我问你,除了无间狱,哪个组织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顾辰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身躯前倾了几分,“我从来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除掉你母亲的命令,整个华夏分区更不会有人擅作主张。”
涂念反唇相讥,“你没有收到命令,不代表别人没有。”
白罂粟生性多疑,从来不会把一个任务只分配给一个人,哪怕是跟随多年的亲信,也不例外。
就像顾辰轩,原本在洛杉矶总部待得好好的,一夜之间突然就被调到了华夏分区。
这其中的缘由,说不清道不明。
顾辰轩垂眸,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以筠……社长在一周前就已经失踪了。”
涂念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这个回答,属实震惊到她了。
顾辰轩继续说道:“一周前,社长驾驶的车子遭到袭击,等我们的人赶到时,只剩满地的血迹。”
涂念眯了眯眸,看来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不过,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个机会!
顾辰轩拉开车门,坐到了涂念的旁边,薄唇微启,“你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后的这个时间带上社长的东西,在这。”
话罢,他迈腿下车,在车门临关上的一刻,突然又补充了一句,“司副社长就在魔都,不要妄图耍花招。”
涂念没应他,将车子倒退了两米,疾驰驶入雨帘。
三天,对她而言足够了。
雨水顺着挡风玻璃流淌下来,模糊了视野。
油门一路加快到最大,车厢内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一个急拐弯,车轮与水泥地面剧烈摩擦,划出一道深邃的痕迹,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医院前面。
此时,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涂念刚准备下车,警车的车灯倏然扫来,照亮她的脸,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涂念下了车,朝警车走去。
“请问您是林霞的女儿,涂念女士吗?”那名警官询问着,拿出了记录簿。
涂念点头,“是我。”
警官又翻阅着记录簿上的资料,然后将笔搁置,“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涂念礼貌地道了句‘谢’,转身就往里走。
穿过层层走廊,涂念在一处被炸毁的门前停了下来。
病房里的家具碎裂成片,散乱的木屑沾染上斑驳的血迹。
而那些鲜红,似乎正一寸寸地侵蚀着她的理智。
她闭上眼,颤抖着嗓音问道:“尸骨无存,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