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原本不愿相信这穿得破破烂烂的妇人,是薛家曾经风光无两的当家主母,直到听见薛冠玉叫她娘,一婆子上前仔细一看果然有几分相似,兴高采烈嚷道,“这还真是薛家夫人啊?大家快来看啊,这是不是咱们以前那位风光无限的县长夫人?”
“对,就是她。”有人恶狠狠附和道,“教出这样的儿子,现在跑来跟我们跪算怎么回事,要跪你应该去跪那些被你儿子害死的父老乡亲。”
人群中一个大块头胡子哥挤到最前头,振臂高呼,“管他是谁,敢替那禽兽求情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乡亲们,给我一起继续砸。”
话落,不由薛母分说,铺天盖地的烂菜叶子直直朝着她头上砸去。
“阿娘,阿娘。”
薛母双手抱头,但乡亲们的攻势实在太猛,没一会儿她的头上身上脚背上,就全都是汤汤水水混着烂菜叶子了。
薛冠玉以为母亲来了,自己便有救了,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望着母亲狼狈的模样,薛冠玉眼底尽是失望。
薛母见大家伙儿根本不听她的,又赶紧跑到最前面的离愁跟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官爷,官爷求求你,求求你快让他们停手。”
离愁居高临下道,“这是百姓们自发的行为,我只负责奉命行事将人押送到金城,至于其他的我管不了。”
他虽不主张,但也绝不会阻止。跟在大人身边多年,他看多了作恶多端的犯人,可像薛冠玉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就该让他吃点苦头,以慰那些被他害死的冤魂在天之灵。
见行不通,薛母又赶紧求另外的,“官爷,官爷求求你发发慈悲行行好,就让我这个做母亲的送儿子最后一程吧,官爷。”
见薛母将头磕在地上都已经磕出血来,离愁终究是有些不忍心,答应道,“快点,我们还要赶路呢。”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囚车停下,薛母拍了拍身上的菜叶子,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囚车。她哭着替薛冠玉摘下头上的菜叶子,再用手擦干他脸上的潲水残渍,她轻轻将儿子凌乱的头发扒开,这才终于有了一丝丝昔日的模样。
她捧着儿子的脸,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一般,“玉儿别怕玉儿别怕,阿娘来了,阿娘来送你来了。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娘。”
看着母亲被砸得满脸污秽,薛冠玉鼻头一酸眼泪瞬间绷不住,也跟着落下泪来。
要知道母亲平日里可是最爱干净的,屋子里容不得一丁点杂乱与脏污,更别说是自己身上穿的了,可如今不仅鞋子衣服全脏了,就连脸上与手上也没有一处干净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刚从泔水桶里刚爬出来的。
他从未见过母亲给人下跪,也从未见过母亲如此狼狈的模样。
可今天,他全都见到了。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
薛母抹了一把眼泪,从怀里掏出层层包裹的点心喂给他吃,“玉儿不哭,阿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这是为娘特意为你做的,来尝尝。”
薛冠玉狼吞虎咽一口接着一口,将点心全都吃在嘴里。不断说着,“好吃,好吃。”
兴许是他吃得太快,说话的同时猛地呛住了。见儿子难受薛母赶紧上前去拍他的背,“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
然而下一秒她借着拍背的动作,不着痕迹的凑近了薛冠玉的耳朵,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为娘在点心里藏了钥匙,待会吃的时候你小心一点。等出了城就会有人来救你。”
薛冠玉一听,心中狂喜不已。然而为了不被发现,他的脸上不敢表现出丝毫高兴,只继续做着咳嗽的动作。
待薛母离开后,薛冠玉果然在点心里发现了钥匙。
离愁做事很谨慎,出发前还不忘叫人前去搜身,然而侍卫们仔细搜查一番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们哪里知道就在刚才,薛冠玉借着吃点心的功夫早已将钥匙藏在了嘴里。
见没有异常,离愁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出发。
薛冠玉看着这个曾属于自己的城市,看着眼前这些曾跪拜在自己脚下的百姓,回想起当初风光无俩的日子。再看看现在被囚在这方寸之间,遭受着千人唾弃万人辱骂犹如过街老鼠。他便暗暗发誓,此次若真能够活下来,他一定要亲手血洗整个柳县,将今天遭受的所有耻辱十倍百倍地奉还,要让所有人都跪在他们母子的脚下求饶。
如是想着,他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来,再次看向人群的眼神,已然变得凶神恶煞,狠辣逼人。
离愁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并没有发现薛冠玉的异常,很快一行人便出了城门往城外走去。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在城门十里路外,有一群蒙面人早已埋伏在他们必经之路。他们选了个对自己十分有利的峡谷,只要离愁等人一到来他们立马便可来个瓮中捉鳖。
慢慢的,押送薛冠玉的队伍终于出现,只见其中一位蒙面人打了个手语,队伍立马按照前面所部署好的队形展开。前面一排排整整齐齐趴着的是弓箭手,双手拉弓随时准备交替作战,而后面则是一群手握大刀个个孔武有力的杀手。
待离愁等人行至正下方,随着一声“射”,天空顿时下起了一场箭雨。
见此情形,离愁迅速抽出手中佩剑抵挡,高喊道,“有埋伏,大家小心。”
一时间整齐的队伍立马乱作一团,侍卫们挥舞着手里的剑,拼命抵挡这些从天而降的箭支。
峡谷上方,第一排的弓箭手射罢,迅速往后退,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第二排弓箭手则迅速补上,两队弓箭手就这样交替作战,让离愁等人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箭雨猛烈,押送的侍卫好些都中了箭受了伤,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停止了射击。正当大家搀扶伤兵时,头顶很快传来一阵喊杀声——“杀。”
乌泱泱的蒙面队伍迅速朝他们攻击,离愁见对方人多势众不宜恋战,立马对身边一名侍卫道,“你们护送犯人先走,我与几个弟兄留下来断后。”
话落,那人带着几名侍卫飞身上马驾着囚车迅速离去,而离愁则领着几个身手好的正面迎了上去。威武喝道,“对面的听着,我等乃是奉皇上之命押送犯人,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然而对方根本不予理会,挥动着手里五米大刀直接杀了过来。
见对方不听,离愁也不再客气,一个原地腾起用内力送出手中的剑,剑立马回旋在敌方周围,几个旋转下来瞬间扫荡一片。就在剑力快不足之际,只见他纵身一跃直接在半空中把剑握在了手里,而后迅速杀向对方。
所过之处,鲜血四溅。
两边的人杀红了眼,招招置对方于死地。
然而这些蒙面人到底是有备而来,不仅人手充足,更重要的是前面他们已经用箭削去了离愁这边大半的实力。
眼看快撑不住了,离愁瞅了一眼远处的马匹,冲手下喊道,“快,上马。”
跟在离愁身边的个个也都武艺高强,以一敌十,见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便纷纷飞身上马而逃。
快马加鞭下,很快便将蒙面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不用追了。”见他们跑远,一蒙面人直接扬手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