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房后,楚南辞赶紧关门将两副画放在一起对比,这细细一对比,他心中很快便有了答案。——他手里的这副《晴夕晚》确实是假的,而绘制这副假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画师第五代传人林晚晚。
他早该想到的,除了她,这世间再无人能将林画师的遗作模仿得这般惟妙惟肖,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楚南辞找到薛母,将画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薛母大惊,“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楚南辞也不跟她兜圈子了,直言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给我的画竟是假的,你自己看。”说着将手里的画直接扔在了她的面前。
“假的?不可能,不可能是假的。”薛母不相信这画是假的,一边念叨着一边将画打开。
然而当她再三仔细查看一番后,彻底懵了。
如楚南辞所说,此画确非真品,而是他人照着《晴夕晚》画了一幅一模一样的。
她之所以能辨认出来,是因为薛吉生前得到此画后,也害怕林云海拿幅假画糊弄于他,于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三夜,又是查阅资料,又是拿来林画师生前其他作品做对比,最后才终于确定了画的真伪才肯放人。
她作为薛吉的夫人,曾有幸看过真迹,所以当眼前这幅假画出现时,她没用多大功夫便识破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薛母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良久,她突然看向楚南辞,疯了一样朝他扑了上去,“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将画给掉包,一定是你。除了你没人再碰过此画,你还我画来,还我画来。”
楚南辞一把抓住薛母的手,将她重重推开,怒喝道,“薛夫人,本官劝你冷静的好好想想,这么短时间就算是我有滔天的本领,也不可能将画仿得如此逼真甚至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更何况,本官敢以性命发誓,绝不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失魂落魄的薛母严肃说道,“薛夫人,本官乃是皇上亲封的太守大人,为官多年从不干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一生光明磊落岂容尔等污蔑。你先是拿假画戏耍本官在先,如今又栽赃本官在后,今天若是本官不治你,你真当本官好糊弄不成。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本官不能放了薛冠玉,应当立即押送回金城等待秋后问斩。”
薛母趴在桌子上哭得泣不成声,听对方这样说赶紧跪在地上解释。“不是的,楚大人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这画怎么就成假的了,楚大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心要骗你的。”
她原本将《晴夕晚》当做手里最后的王牌,以盼能够在关键时候救出儿子。可如今就连这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着打开房门,朝院内侍卫发令道,“来人,传令下去,即刻出发,将罪犯薛冠玉押入金城待秋后问斩。”
“是大人。”两名侍卫领命后快速离开。
跪在地上的薛母一听要将她的玉儿立马押往金城受死,吓得脸色都白了。
跪在地上一步步朝楚南辞挪去,声嘶力竭苦苦哀求道,“楚大人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求求你放过我儿子。他犯下所有的错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楚大人你要杀要剐民妇不会有一句怨言,还请大人饶了我的儿子。求求你了大人,求求你了大人……”
不管薛母在地上哭得有多悲惨,有多真切,楚南辞始终不为所动。
她有一句说得很对,薛冠玉所犯下的种种罪孽,与他们当父母的脱不了干系。若非溺爱如此,又如何会目无王法、草菅人命、骄奢淫逸、青天白日就敢上街强抢民女。但凡他们做父母的能多些管教,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说完,楚南辞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当天下午,离愁亲自带队押送薛冠玉赶往金城。囚车穿过柳县时,街道两边挤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甚至许多小孩子也跟着跑来观看这出好戏。
离愁左手执剑右手牵马走在队伍最前面,高束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十分干净利落,一袭武衣紧紧裹着他那壮实的身材显得尤为的精神。身后跟着一辆三轮马车,马车上拖着一顶重重的囚笼,囚车四周布满持剑侍卫,个个武功高强。而囚车里的薛冠玉脚上套着厚重的脚链,双手则被枷锁牢牢固定。衣衫不整、蓬头垢面,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
大街两边围满了人,个个都在等待看薛冠玉最狼狈的下场。
“薛家这对丧尽天良的父子,如今终于是遭报应了。”
“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坏事,皇上就应该将他就地处决,可惜便宜这狗东西多活了两天。”
“说来薛家这混世魔王能够被抓,咱们柳县百姓还得感谢苏家少夫人。小小女儿身,本可以在苏家相夫教子过她丰衣足食、悠闲自在的少夫人生活,可为了帮咱们百姓除去薛冠玉这颗毒瘤,让咱们不再受这畜生的欺凌,就算是只身犯险、九死一生、拼尽全部力量,也要为咱们百姓讨回个公道。”
说起叶知秋,众人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悲凉,“是啊,苏少夫人是好人啊。只可惜好人不长命这一幕她再也见不到了。”
人群中,一女子头戴帷帽,全身素白。站在街道边一处茶馆门后,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人们争先恐后将手里的烂菜叶砸向囚笼,有的恨极甚至朝他开始泼起了潲水,一时间薛冠玉整个身上臭气熏天。
“砸死他,砸死这个狗官。”
“砸,大家快往死里砸。”
过街老鼠般的薛冠玉始终耷拉着脑袋,他无奈将嘴里的潲水吐出,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任由大家对他扔东西。
可曾经饱受欺辱的柳县百姓们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大家伙儿抓起篮子里的烂鸡蛋烂菜帮子继续朝他头上狠狠砸去,只要囚车经过的地方,两边的人便齐齐动手绝不手软,很快薛冠玉的头发上肩上便狼藉一片,就连囚车上也堆成了厚厚的小山。
有的人朝他扔东西,有的人朝他吐口水,小孩子们手里没有东西,就捡地上的小石子扔去。
就算是这样依然不足以平复百姓们心中的怒气,这时不知是谁抱来一捆竹竿,分发下去人手一根全部举起竹竿朝薛冠玉捅去,有的甚至恨不能拿把刀将他立马碎尸万段。
当初他有多辉煌,今日就有多落魄。
人群蜂拥而上,眼看情绪有些失控,离愁这才不慌不忙的让手下维持下现场秩序。其实只要不闹出人命他是不愿管的,谁叫他作恶多端,如今被百姓这般对待都是他活该。
“不要砸了,求求你们不要砸了。”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跑出一妇人跪倒在大家面前,跪在地上不断给大家磕头作揖,祈求大家不要再继续砸下去了。
薛冠玉听到熟悉的声音,眼里顿时恢复了光。转头看去来者果然是母亲,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马高喊道,“娘,阿娘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