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鸿义笑道:“他这几项业务倒也不是全无用处,比如这个安排号舍还是非常有用的,若非怀疑他是骗子,我都有点心动了。”
上次院试的时候被分到臭号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实在是不想再被分到臭号了。
苏惟钧道:“即便不是骗子,他这些手段也只是些比较低级的手段,无非是与那些胥吏之流内外勾结罢了,真正的高手作弊根本不屑于用这些手段。”
江南贡院可以容纳上万人,面积十分宽阔,所用到的工作人员也非常多,他们除了要负责整个贡院的吃喝拉撒之外,还有所有工作的一线实施,比如点名搜检、发卷、收卷、糊名、搬运试卷等。
而这些贡院的工作人员通常都是附近府县的胥吏和临时征发的役夫,虽然各种内帘官和外帘官在考试期间是不能出贡院的,但这些胥吏由于工作需要是有机会进出贡院的,这也给舞弊创造了一定的运作空间。
“原来如此。”赵鸿义点点头,这些胥吏的本事果然不小。
不过赵鸿义感兴趣的却是另一方面,他朝苏惟钧嘿嘿一笑,戏谑道:“苏兄,莫非你在暗地里也用了些高级手段?我家不是有钱有势的大户,没见识过,不如说出来让我见识一下。”
苏惟钧甩给赵鸿义一个鄙视的眼神,没好气道:“本人考试一向凭自己本事,从来不屑做那蝇营狗苟之事。不过这里面的门道却是略知一二。”
说完他给赵鸿义介绍起稍微“高端”一些的作弊手法,比如直接找一个身材样貌比较相似的枪手入场代考,不过假如真的找得到这样有本事的枪手,恐怕也早已中举享福去了,又怎么会沦为枪手?所以能找到的枪手其实水平有限。
又比如买通考官,与考官约定某些关键的字眼作为确认身份的标志,凡是在文章中用了这样字眼的卷子都会被考官取中。但主考官只有一位,同考官却有很多,如果不能同时买通几位同考官,万一卷子被分配到自己不认识的同考官手上的话,还是会落榜。
听完苏惟钧的介绍,赵鸿义也是大开眼界,人为了利益真的会无所不用其极啊。再严密的规则也无法完全杜绝舞弊现象,只要整个环节上有人的存在,就会有漏洞。
不过各种作弊手法虽然林林总总,但却没有一种方法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的,所以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手段技巧都是没用的,这也是朝廷设计这么复杂的考试规则的初衷。
科举舞弊是杀头的勾当,招揽“业务”的张秀才也不敢久留,给几个有意向的“客户”答疑之后,便匆匆离去,留下领他进来的刘秀才充当中间联络人。
而赵鸿义等人在酒楼里吃吃喝喝了半天,也告辞离去了。今天的文会与其他士子交流了一些文章心得,也见识了这个时代的舞弊行为,算是小有些收获。
随后几天,几个人又参加了两三次类似的文会,这会儿所有考官都已经进驻贡院并且锁院了,不过考官的信息也大量流传出来,特别是有关主考官翰林冯侍读的流言满天飞。
许多考生纷纷流传冯大人是湖广人氏,翰林庶吉士出身,他写的文章大多辞藻华丽,文采风流。甚至有人拿出一本手抄本的文集四处叫卖,说是主考官冯大人的文章,有意购买的人还真不少。
也有人从同考官这方面入手。同考官本地和外省都有,外省来的同考官没人认识,但本省教官出身的同考官还是有人认识的。所以出自同考官门下的一些考生就格外吃香,走到哪里都有人宴请,就是为了让他们讲讲同考官的文风和喜好。
经过考试前这一次次交流,许多人基本上已经想好了自己在考场上要采取什么样的策略,需要写什么样的文章来讨考官的喜欢,而这时又有人开始猜题了。
八月初五早上,离乡试还有三天,赵鸿义与苏惟钧正在万卷书楼里努力用功,忽然一个严家的小厮找到万卷书楼来,给两人传了个严伯毅的口信,让两人赶紧到严家去一趟。
赵鸿义和苏惟钧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赶到严家。
见了严伯毅,苏惟钧问道:“不知世伯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严伯毅也不答话,将两人领到自己书房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对二人说道:“这上面的题目,你们二人抓紧时间做一做,做好了就拿来让我批改。”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赵鸿义疑惑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题目?总不可能是乡试考题泄露了吧?莫非是世伯你自己拟的?”
严伯毅吹胡子瞪眼睛道:“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胡话?这是金陵书院的教授押的题目,我好不容易才从书院里弄来的,你们不想要就算了。”
既然这是金陵书院的教授押的题,那么还是很有价值的,毕竟那些教授都是翰林院出身,最懂得翰林院的人的出题思路,而金陵书院每年中举的人数不少,说不定与这押题也很有关系。
“哎,小子一时糊涂,说了胡话,还望世伯见谅。”赵鸿义连忙拉住严伯毅道:“既然是世伯一番心意,不要岂不是浪费?我们这就做题,这就开始做。”
从严伯毅手中接过题目一看,四书题拟了四道,五经题每一经也拟了四道。赵鸿义和苏惟钧立马进入了考试状态,开始做题。
两人绞尽脑汁花了半天时间,终于分别做好了四道四书题,送去给严伯毅批改,然后便按正常时间在严家休息了,而严伯毅则连夜帮二人批改文章。
第二天早上,两人又完成了四道五经题,也拿给严伯毅批改。
批改完之后,严伯毅嘱咐两人将改好的文章熟记下来,说不定考试的时候用得上,两人连连点头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