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入了深冬,北地的冬天比朝歌的冬天还要冷。我裹了厚厚的棉衣,又裹了件虎皮大氅才稍微的暖和了一些。
冀州苦寒,一年有三个季度在下着雪,但勤劳坚毅的冀州人民却从来没有懈怠。打猎,编藤条,上山挖人参,不管什么办法,他们总是没有放弃生存。
我在冀州侯府里醒来的时候,苏家大哥苏全忠,苏家二哥苏全孝,以及苏妲己的父亲苏护,都在大堂商量着应对大商的策略。
“殷寿那个狗贼,真是好不要脸,我已经将女儿献给他为妃,却还要给我冠以莫须有的罪名,说来说去,还不是就是想要我冀州这片土地。”
“爹爹可知道殷寿非要取冀州的原因?”
苏全忠问道。
“我冀州并不是什么富饶之地,只是地理位置特殊,地处殷商国土与东夷边境之间,商人世代征战几百年,都想拿下东夷领土,但无论是南下还是从东鲁进攻,商人都处于劣势。”
那苏护拿出了地形图,对那苏全忠解释道:“东夷南面群山环绕,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东夷西面,水泽丰沛,洛川、若水两条河流环抱,而商人军队都是旱鸭子,会游泳之人不过少数,所以水路他们也不好进攻。而东夷北面地的冀州势平坦,幅员辽阔,商人擅长的骑兵、步兵则好发展优势,一举拿下东夷。”
“那其实商人的目标并不是我们,我们只需要开城门给他们行方便不就可以避免战争了吗?”
苏全孝似乎说了一个不错的计谋。
“异想天开,且不论我们需要和东夷人有贸易来往,他们需要我们的毛皮,我们需要他们的粟米、蔬菜,我们和东夷本来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就算我们给殷商通行之便,以殷寿的狼子野心,他会嫌土地少吗?一旦开了城门放行,无异于引狼入室,他会连同我们也一起吞并,到时候满城百姓可就遭殃了。”
苏护头疼的坐在那椅子上,一筹莫展。
“那怎么办?”
苏全孝跪在地上问着那个头发苍苍的老人。
“求助东夷!”
苏全忠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和东夷联合,才能有一线生机了。”
我拖着一瘸一拐的右腿,从内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父子三人讨论救冀州的方法。
父子三人见我一瘸一拐的模样都着急的扔下了手中的事情。
“娇娇儿,你怎么来了,哎呀怎么不在屋里躺着休养。”
“小妹,可是饿了?”
“大哥,我觉得小妹应该是渴了。”
说罢父子三人一个拿毯子给我盖上,一个给我喂水果,一个给我倒水,甚是紧张,想来妲己在家之时,必定也是被父兄捧在手里呵护,放在心里娇贵的。
我一时心里一暖,五百年在外漂泊,让我几乎忘记了我曾经也是个金尊玉贵、被人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孩子呢。
我接过大哥手里的水果,喝了二哥手里的茶水,又接过来父亲手里的貂皮大氅。
眼中带泪的对着他们笑了笑说:“谢谢父兄关怀。”
三人眼中先是一怔,随后又是一脸痛心的模样说道:“该死的殷寿,到底在朝歌让你受了什么罪啊,我的娇娇儿,都开始跟父兄生分起来了。”
他说完就开始抱着我痛哭,两个哥哥也是在一旁抹着眼泪,“我可怜的妹妹呦。”
我愣了,眼见着三个七尺高的的英俊猛男,在我面前眼泪鼻涕一起流。
这厢正哭着呢,一个身穿精致长服,头上斜插了片凤珠花的中年妇女,正端了汤药像是在找人,见着我在这正堂,才稍稍舒展了眉头。
“我的小祖宗哟,你受了那样的罪,不好好在屋里躺着,跑来这里是要急死为娘嘛?我还以为你又被贼人给拐走了。”
看来那个眉目如画,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就是这苏小姐的亲娘了。霎时间,屋内泣涕涟涟,苏家上下都在为我的苏醒和回归,哭的泣不成声。
那一刻我突然也没有忍住落下了眼泪,倒不是我觉得悲伤,我觉得是苏小姐这肉身自己做出的反应。
所谓骨肉相连,要是苏小姐还在世,恐怕今日同家人团聚,也必定是和家人抱头痛哭吧。
“当初商朝来要人我就不同意”,那妇人伸手锤了一下那苏护的胸口,“孩子心疼你,心疼冀州的子民,委屈了自己,险些连命都没了。你看看她这趟回来,哪里还有昔日苏家大小姐的容光焕发,你看看她这面如菜色,形容枯槁的样子。你个当父亲的,就不羞耻嘛,要个小女儿来保护你的国家。”
那妇人说着,又一把将我拽进了怀里,“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我的心肝再去朝歌那淌浑水了,我苦命的女儿啊~”
说罢她又开始哭天抢地的抱着我痛哭。
苏护在一旁也是老泪纵横,“不去了,不去了,商人阴险恶毒,咱以后都不去了,大不了就反了,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护不住我的女儿吗?”
“对!反了他!什么劳什子冀州侯,不要也罢!”
我突然觉得苏小姐起码是幸福的,尽管她已经魂断恩州驿馆,但是至少家人和子民是爱她、牵挂她的。
我看着这满屋子的眼泪发神,恍惚间也不禁又落下连绵的眼泪。如此这般混乱的时代,一方之主都过得家散子离,底层的平民,甚至更底层的奴隶更是不必说了。
正当我们还在因为团聚而抱头痛哭时,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却从内堂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苏护你这逆子,我娇娇儿才从商人的虎口里面逃了出来,你就拉着她哭号,哭坏了身体,谁来赔我一个这般漂亮的大孙女。”
她对着苏护的后背来了一拐,“都起来,让我好好看看我的乖孙女儿?”
老人伸手将我拉到了她的跟前,我看她约莫有七十岁左右的样子,凡人医术落后,能活到七十确实已经是非常的难得了。
老人满头白发,脸皮上的皱纹也横七竖八的,老人斑星星点点的布满了她的脸颊,只是这样一个老奶,虽然外表老态龙钟,一双凌厉的眼睛却依旧内涵锋芒,如同两颗耀眼的琥珀石,此刻正上下打量着我。
“嗯,黑了,黄了,也瘦了。”
她伸手帮我理了一下额发,又接着拉着我的手,去到了内堂,“我的娇娇儿,受苦了,跟祖母走,这回有祖母护着谁也别想再把你往那商人的虎口里送。”
她拉着我走着,顺带挤了一下苏护,苏护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在了地上,我听到哎呦一声惨叫。
“祖母,父亲他......”
“别管他了,他呀......活该,没能力照顾好冀州,只能送女儿,我正生他气呢,走……去我屋里,我要跟你讲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