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怎么就不能逛窑子了!
从北市出来以后,我像个撒泼耍赖的小孩子,拉着姜文焕非要逛春辉楼。姜文焕这个榆木脑袋、犟骨头,拧着脖子说什么也不带我进去,我拉着他的胳膊开始在大街上哭嚎,引来好多人的关注。
他迫于无奈,只能将我一把拉进旁边的小巷子里去。
“女人怎么就不能逛窑子了,你翻翻这大商的律例,可有哪一条是规定了,女人不可以进窑子的?”
姜文焕这人看着温柔,实际上却是个比姬发还难以说通的老顽固,姬发虽然也老气横秋,但是姬发你给他做思想工作,他是可以说通的。
姜文焕这人属于是,既古板又不听劝的老驴脾气,我给他道理搬了一大堆,他就是一个打死不带我进去的态度。
我身上又没有钱,迫于无奈,我能退而求其次的让他带我去南市找个饭馆吃点好的。
我故意挑了一个离春辉楼最近的馆子,又挑了一个二楼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来,直到我抬眼就能看见春辉楼里正在排练的美人,我这才舍得好好的坐下来同姜文焕吃饭聊天。
“我真是没见过哪个女人,像你这般着迷于这青楼红馆的。你这盯着直勾勾的到底看什么啊,这大白天的,人家都没有开门营业呢,你能看见啥?”
姜文焕一边吐槽我,又一边往我碗里夹菜,这家伙虽然迂腐不堪,但是细心体贴的程度,倒不失为一个优秀的夫婿。
我无奈的叹气,突然想起来姬发,要是姬发在,必定是能够理解我的苦心。
“你瞧瞧那些美丽的歌姬,脸上的笑容,多半掺杂着无奈与疲惫。文焕,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的这个世界,不再是上层不停剥削奴隶,强权压迫弱者,女子不必出卖肉体,也能安稳生活呢?”
姜文焕给我夹鱼脍的手突然停顿,他应该从来没有想过我女孩子能说出来这样一番话。但我又看见他的眼眶逐渐湿润,透过我的身骨、灵魂,好像在凝视另外一个人。
我知道,他在思念妲己,倘若妲己还活着,不知道能不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妲己也说过相似的话,不过你比她还要大胆直接。”
我不禁动容,我和姜文焕之间,有了妲己的这份关系,恐怕这一辈子都免不了纠缠了。我心下感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给他碗里斟满了酒,说道:“这杯,敬这乱世之中,依然心怀天下的美人,也敬那些身处阴暗却依然绽放自己的美人!”
我与那姜文焕把酒言欢,一饮而尽,杯子相触之时,我听见了这个时代,关于美人最无奈的叹息。
千古风流人物,多少不输于男子的女子,都被世俗困在了这声叹息之中。
我喝完以后,又继续看着那春辉楼里的美人,脑子里浮现了一张朝歌的地图,精细的计算着春辉楼的外观与内部设计,我想终有一日,我要带着这些美丽的女子逃出生天,让她们去过她们想过的日子。
正在心里细细描摹着,我的目光却忽然捕捉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健硕的身材、那黝黑的皮肤、那带风又嘚瑟的步伐、还有那腰间专属于北崇的黑虎长黼,不是崇应彪又是谁。
“嗯!嗯!”
我和姜文焕对视了一眼,哼唧了两声,姜文焕便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瞅见崇应彪进了那春辉楼以后,无奈的笑了笑。
他看上去并没有很惊讶。
我却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说:“这回你总能带我逛窑子了吧。”
“苦心人,天不负,看来一切都是天意啊。”
然后姜文焕又看了看天色,“不过咱们得再等一会儿,现在天色尚早,我们等天黑了再行动。”
当酉时的更漏从摘星阁的暮鼓里传出,响彻了整片朝歌的天空,春辉楼五彩斑斓的灯笼也随之高高挂起,每一个灯笼里都刻着一个贵族的名字和家族图腾,而灯笼背后印着的美人名字,就代表今晚已经有客人预约。
我和姜文焕都不方便以真容现身,都带了一副獠牙面具。
我戴面具是被姜文焕胁迫的。他说我是女儿身份,不可以公开出入这等场合,我其实是无所谓的,但想着到底是男儿身做事方便,便也没有拒绝。
毕竟随着我灵力的散失,面容也越来越女性化之后,穿男装好像并没有太大用处。
而姜文焕不方便是因为他是东伯侯之子,当今王后的亲侄子,如今商朝最炙手可热的贵族,这等权贵出入这样大的公开场合,少不了被人认出来惹人非议。其实被认出来了也没什么,贵族逛窑子在大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主要是姜文焕他自己脸皮薄,不像崇应彪,明目张胆狎妓。
这不,最大最红的那盏灯笼上,印的就是他们北崇的黑虎,他这个朝歌第一浪荡子真是名不虚传。而那盏最大最红的灯笼的另一侧,印的是春辉楼的花魁倾城的名字。
看来要找崇应彪,就得先找到这个倾城姑娘了。
我和姜文焕挤过人潮拥挤的大堂,溜至了贵宾休息的上房,打听着倾城姑娘的住处。
满脸肥油的老鸨涂了厚厚的粉,本来根本不想理会我与姜文焕,直到姜文焕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金子,她才捏着嗓子说道:“前方拐角第二间,留香苑。”
好家伙,这老东西一开口竟然是低沉的男声,居然是男扮女装!
我一想到她剽窃姑娘们的青春,剥夺她们的人身自由为他赚钱,我就胃里一阵反酸水想呕。
姜文焕拉着我往留香苑走,我们从窗户溜进房门的时候,屋内还没有人,我俩前前后后都找遍了,也没有见着这彪子人影。
怎么说,彪子?这波属于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难不成这屋子里还有机关?
不过那老鸨这么简单就告诉我们倾城姑娘在留香苑,肯定不会纵容她修密道吧,这房子四面八方都是通的,怎么个修法?
我跟姜文焕还在疑惑这彪子到底搞什么鬼之时,忽然听见了窗外一阵混乱的脚步声。
“倾城姑娘不愧是这春辉楼的花魁,模样的身段当真是极品,来今晚跟爷好好快活快活。”
“那今晚就让奴家好好伺候公子。”
我和姜文焕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摇了摇脑袋,这浑厚的声音,不是崇应彪这纨绔还能是谁?
我们俩没有办法,整个厢房内无处可藏,我们二人只能慌忙的钻进了那里厢的大床下面。
本以为这个能容纳六七个人的大床底下应该宽敞无比,但我和姜文焕钻进去了,才发现不对劲。
我俩不仅手脚松不开,整个身子只能平躺,我扭头一看:
嚯!
身边还躺着两个大活人,他们同我们一样戴着面具。从身量和体型判断,应该是两名青年男子。
想必应该又是哪个爱慕倾城姑娘的登徒子,不方便露面只能用面具示人,我心里不禁想起来一些肥头大耳的壮汉,心底里对这两个人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但是有一点不对,要是真的是倾城姑娘的爱慕者,此刻应该正大光明的同那崇应彪在外面抢美人,又何必窝囊的躲在这床底下。
我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但让我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的还在后面。
我们都误会了那崇应彪,这小子果然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来这春辉楼根本不是为了狎妓,那倾城姑娘也不是他的相好,而是.......他收探朝歌情报的下属!
只见二人进了留香苑便换了一种方式交谈。
“近来可有新的消息。”
“回公子,南鄂打算在三日后的围猎行刺大王!”
“哼!南鄂那群人到底是坐不住了。”
“还有一事,与四大伯侯有关。”
然后那倾城姑娘好像凑近了小声低语,窸窸窣窣的只感觉到有人说话,但是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
我们床底下的四个人此刻都统一了动作,全部都是侧耳细听,但是无奈那倾城姑娘的声音实在是太小,除非我们有顺风耳的神通,不然恐怕最后都是一样只能听见二人,搂在一起的欢声笑语。
“哈哈哈,倾城啊倾城,我当初真是没有白栽培你啊,你可真是我的好眼线啊。”
那倾城拥着崇应彪笑得千娇百媚,我却总觉得这个女子的声音好生熟悉。正在心里疑惑之际,崇应彪屏退了那女子,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半晌,约莫听见有两人的脚步声又进了这留香苑。然后我便听到那崇应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
“臣崇应彪,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起来吧,在宫外就没那么多虚礼了。”
这下让我们床底下的四个人震惊了。
这崇应彪,竟然是商王安插在质子旅的眼线!
怪不得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同那商王说,但关于质子旅的一切,他却什么都知道,真正的帝王,是不可能只安插一个人去当他的的眼线的。而在那硕大的军营里,根本就摸不清,到底多少人像着崇应彪一样,被这商王收买。
我看着身旁的姜文焕,虽然他满眼的无奈与痛心,却见不到半分惊讶,我又扭头看了身旁的另外两个蒙面人,也是同姜文焕一般相当平静的眼神,心底里暗暗也猜到了他们二人的身份。
方才崇应彪向商王行礼的时候,我明显感受到了身边的男子身子突然一怔。
这般隐匿行踪和身份,又这般反应的,那这两名男子只可能是殷郊和姬发二人!
原来姬发所谓的大事,就是跟踪崇应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