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女未松了拳头，死神的手也垂落到了身侧。他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反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她是不是真的以为，刚才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暗噬？明明刚刚还坐在一起，吃着东西，享受着千百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时光。转眼间，一切没有回到原点，只是变得更糟了。
死神听见了鬼女未的笑声。
“说起来，我还是挺期待能够死在你身边的。最好是你的面前。看着你痛不欲生，看着你想追随着我和虹的步伐，却连死都做不到。毕竟，精神上的折磨，比在肉体上下功夫，有趣的多。”
死神一言不发。
鬼女未要走，死神拉住了她的胳膊。
鬼女未挣脱不开，“松手！你想干嘛？”
死神用力一拽，将鬼女未抱在怀里。只是鬼女未在接触他身体的那一刻，就把他推开了。
“你恶不恶心？！”
死神后退了几步，看着鬼女未，她的胳膊已经被黑烟漫上了。如果刚才没有推开死神，她大概率会直接用灵力轰在死神胸口上。
死神低下了头，鬼女未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得见他平静下来的声音，“还有救。”
“什么？”鬼女未摸不着头脑。
“不是必死的局面，还有救。”
“你少来这一套！”鬼女未盯着他。明明自己是那个保持着进攻姿势的人，但她就好像死神随时都有可能向自己发起进攻一样，死死地盯着死神。
“你无非就是想抛出个希望给我，吊着我不让我死，还能让我在剩下几天里，乖乖听你的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死神的话，像根针一样，扎在鬼女未身上。
“虹死了，我没有骗你。是我杀的，我没有骗你。她入不了轮回，我也没有骗你。”
“就连冥术里面对自己最残忍的法术，我都教给你了，我还拿什么骗你？”
鬼女未只知道，幼年时在虹和死神无法陪伴自己的时间里，自己都沉浸在书阁里，看着也记着书阁里各式各样的法术。却不知道，书阁里的书，都被死神排好了，从低到高，从入门到精通。鬼女未最先接触到的就是基础法术，后面需要踩着梯子才能看的各种杂书，有了前面的做铺垫也容易理解得多。而鬼女未用腐坏内脏换取皮囊完整的法术，就在冥鬼术中比较基础的一栏。
死神在想，如果鬼女未不相信自己，大概率……会相信暗噬吧。真的自己无法被信任的话，就把假的自己搬出来……
“不信我的话，你可以问暗噬。”
小暗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鬼女未肩头的，却被她一指头弹开了。小暗噬飘在空中，下巴都要掉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心心念念的小未嫌弃了。
鬼女未盯着死神，充满戒备的，语气近乎命令：“说下去！”
死神手心，浮现出了鬼女未的黑棱晶，上面的裂隙清晰可见，而且，好像又变大了一些。鬼女未有些惊讶，但随即立马就猜到了黑棱晶的真实面目，想要上手抢夺。但棱晶毕竟在死神手里，鬼女未没等触碰到，就被死神收了回去。
“这种破烂东西，还辛苦您做个仿品，在我面前演一出戏。”鬼女未心底的火又起来了，刚想着死神从来没有骗过自己，可一转眼，她就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死神没有反驳，转而教训起鬼女未来：“你不也是。和虹瞒着我，做了另一个七色琉璃，后来还为了掩护琉璃晶，不惜豁上自己的命格。你学会骗人了。”
“你早告诉我，我的命格在黑棱晶里，就不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死神没有说话，鬼女未彻彻底底恼了。她找自己的命格找了几千年，为了恢复自己的身体，现在自己已经无可挽回地踏上消亡的道路，死神转头来告诉她，能救自己的东西，一直触手可得。
“我没想到……你会……”
死神是真的没想到，没想到向来大大咧咧，对身边人无条件负责的鬼女未，会在知道了虹的事情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都说被爱的有恃无恐。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鬼女未仗着自己是死神，才在生死间反复横跳。现在看来，是自己一直利用着鬼女未的依赖与在意，想要把她困在身边，无条件地服从自己。
“你没想到？呵？你没想到你在我眼里就值那么点东西！你没想到我知道虹被你杀了之后立马心灰意冷！你没想到你以后的生活都将孤苦伶仃永远陷在黑暗里！”鬼女未冷笑着，“那行，那说是你想到的。还有什么招修补命格？教教我？”
死神舒了一口气，现在不是追究他罪责的时候，“你知道神都有神识的吧。神识是神明对应灵力的纯净提炼融合，形成的坚硬无比的容器。我们两个的灵力契合，你可以接下我的神识，控制命格与神识融合。倒不算修补命格，只是融合以后，就不会继续碎裂，中断灵魂的消散。”
死神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兴奋。鬼女未听得出来，也就判断出他说的是真的，但“我拒绝。”
死神愣了，“为什么？”
“代价呢？”
“没有代价，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活着就好。”
“代价是我会成为新的死神，面临着将来可能会把遇到的爱人，或者是亲近的人做成兵器，然后孤独地面对无尽的生命。”
死神被鬼女未的话惊住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想，虽然这些不幸已经或者正在发生在他的身上了。
“没有那回事，你要做的只是活下去。”
“我说了我拒绝。”
面对死神的不解，鬼女未没有给出再多的回答。一个人回到了屋里，躺回了床上。和嫽魈打了一架，耗费了太多体力，又和死神吵了一架，耗费了太多心力，她觉得好累。
暗噬说得对，用死神的神识来拯救鬼女未的生命，对于她来说是神的怜悯，是一种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