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见到顾轻烟时,我没想到她口中的四十岁是那样年轻,丝毫没有看到衰老的迹象。她脸上并无化妆的痕迹,皮肤是那种天生的胶原蛋白,水嫩而有光泽,一头乌黑的长发,拥有上帝曲线的完美卵石脸廓,五官不像是长出来的,更像是用上帝之手镶嵌上去的。
夜间九点,我们在一家名为hoppub的酒吧里相见,她自称我是她要找的人,便主动约了我,虽然是在酒吧,但实际上是一个清吧,没有喧闹的音乐,只有钢琴曲,我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昏暗的灯光,美妙的音乐,还有一股淡淡水果般的清香,来之前,她已经订好了一个靠近角落的地方。
顾轻烟推开门,出场自带一种别样的气质,一袭黑色的连体旗袍,双臂上还套着长筒手套,头发盘起来,能够看见头发中的那根银簪子,走在木质地板上,手上轻捏着一个小包,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仿佛踩在我的心尖上。
心跳恢复正常后,我从未有过这种血如泉涌的感觉,只觉得鼻腔有些微微发热,她看着我,那眼神中充满着一种无以名状的魅惑,她扶着开叉的旗袍坐下,一双修长不饰雕琢的美腿,在缝隙处若隐若现,她的脸上挂着一种淡然的笑,然后优雅地伸出一只如莲藕般的胳膊。
用那种极为磁性清脆的声音问道:“你就是雨神?”
我盯着她呆呆的看了很久,这样的美貌简直惊为天人,和网络上那些靠美颜,滤镜,化妆,p图的美女完全不一样,她已然有那种超脱尘世的仙气。
“对,我是。”我愣愣地答道。
但我的身体明明出现了异常,那种身为男人的正常反应按理说早已消失殆尽,而在此刻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你不介意我抽一支烟吧!”
“没关系,你抽吧!”
说着她拿出手提包中一盒黑色的香烟,抽出一只细长的,用一个旧式Zippo打火机点燃火苗,我不由得望着那橙黄的焰火出神。
“那你能说说你身上的故事吗?”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她做出一个嘘的手势,慢悠悠给一个冰川杯倒上色泽金黄的威士忌,然后也给我倒上。
“年轻人,别着急嘛,故事要慢慢讲,酒要细细品。”
“好,我洗耳恭听!”
说着,她用那脆嫩的红唇抿了一小口酒,翘起二郎腿,我们面对面,桌子挺高,那白花花的玉足轻易就暴露在视野之下,我不敢继续看。
“在讲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女人的美貌意味着什么?”
“在我看来,女人的美更像是上帝赐予她们的礼物,但这份礼物是短暂的,珍贵的,有保质期的,如果放在现在社会,美貌就如同智商一样属于一种先天资本。”
“看来你的见解真的非常深刻,不过于我而言,有时候美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同时又是一种立足的手段。”
“为何如此说?”
“因为我亲历了战乱与和平的年代,对于战乱保守年代而言,美貌就是一种罪过,是一种危险的因素,我多少次因此遭遇性命之忧,而和平开放年代,反而又是另一番景象,尤其是如今这个世纪,单凭美貌就可以轻松的拥有一切,所以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这是我对美貌的看法。”
我认真的听着,突然觉察到一丝不对劲,等等,战乱年代,离如今最近的战争也在七十多年前,我难以置信的问道:
“战争年代,你曾经在战争年代生活过吗?”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说道:“当然不是,我指的是我的母亲和姥姥,她们都是当时的大美人,我是遗传了她们的基因,姥姥前不久去世了,她足足活了一百一十五岁,她经常会讲起她艰苦的人生,她始终坚持的观点就是女孩子长得不能太好看,这就类似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的思想太保守了,还以为是以前那个旧时代,如今她错了,美貌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我因为美貌享受了太多的便利。”
“我只能有一半赞同你,美貌固然重要,但这种资源是有时效的,我认为还是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内在的自我提升上!”我说这句话的眼里有些发虚,因为她看向我的眼神略带一丝妩媚。
“不过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哦,那句话你说得连自己都不信,试问,一个头脑空空但容貌姣好的女人,还有一个长相平庸略丑但精神世界丰富有趣的女人,你会选择哪一个?”
“我,我肯定...”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抢着说道:“你看你,还是不够坚决,你承认美貌带来的好处,只是你觉得那样太短暂,提升内在只是被迫的做法,是为了防止自己彻底失去价值而已,但假如有一种办法,能够最大程度延续美貌呢,你会不会改变你的看法。”
顾轻烟竟然猜到了我的心思,我只好顺着她的台阶下去,问道:“那你说的办法又是什么?化妆,整容,还是什么冷门的手段?”我之所以强调某种冷门的手段,正是因为我眼前的人是异常体,方法非常重要。
“哈哈,等到最后再告诉你吧,为了让你理解我对于美貌的固执的观点,我必须讲讲我们祖孙三代有关美貌的故事。”
她卖了这么久的关子,终于进入正题了,我说道:“好,那我可要认真听听咯,看你的故事是否能够改变我的看法。”
“姥姥出生于清末的书香门第,是大家闺秀,自幼待字闺中学习琴棋书画,到了金钗之年,也就是她十二岁的时候,几乎都没走出过家门,此时虽然已经到了民国,但当时她家仍旧那么保守,因为外曾祖父惊人的发现姥姥出落的竟然如此美丽,那是一种十分少见的美,因此,外曾祖父将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但他有很担心,现在生逢乱世,女儿更需要被严格的保护。
就这样,姥姥在外曾祖父的呵护下到了及笄之年(十五岁),她出落得更加美丽了,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但好景不长,这样一个传统的大户人家在动荡的时局中日渐式微,整个家族最终还是破产了,外曾祖父再也无法保护姥姥,而此时她恰好被当地的军阀给看上了,答应只要同意姥姥嫁给她做姨太太,她就决定帮扶这个大家族,无奈之下,外曾祖父还是答应了。
当时刚刚到了懵懂年龄的姥姥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来到一个新的家庭是那样陌生而充满新鲜感,青春期的她还不懂姨太之间的争宠,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美貌逐渐惊艳众人,愈发得到军阀老爷的宠爱,而对其他老婆置之不理,终于四姨太,也就是除姥姥之外年纪最小的姨太失宠,她设计了一个陷阱,差一点毒死了姥姥,还好被老爷及时发现送去医院,而四姨太被活活打死。
从那时开始,她才意识到身处这个大家族究竟以为着什么,原来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同时,她也觉察到自己那遗世独立的美貌,而这东西多么令人梦寐以求,在如今这样的年代中,还能享受优渥而稳定的生活,而外面已经是战火纷乱,饿殍遍地。
不过,上天又眷顾了她几年,直到北伐战争,大大小小的军阀被尽数剿灭,包括姥姥所在的军阀,老爷生死,他手下的军队被收编,而此时她的家族失去了依靠,父亲和母亲在前后两年先后身死,而那时她才仅仅20岁。
她变成了普通人,不过,为了谋一份工作,她在当时老爷旧部一个年轻副官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后勤的工作,就是帮军队生火做饭,她从小就过惯了娇生惯养的生活,哪里过得了这种苦日子。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美貌,这也许是自己身上唯一能够利用的资源,她趁机会,在做好饭之后主动接触那些级别比较高的军官,果然她被相中了,那名高级军官和原来的夫人离婚,和她结婚,虽然和以前相比大打折扣,但好歹仍能享受较好的生活条件,不用再面对暗无天日,烟熏火燎的厨房。
战争的硝烟有散去的趋向,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他们聚少离多,姥姥饱经思念之苦,终于丈夫回归了,因为他乐观的以为战争将要结束了,但殊不知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在度过不到半年的平静时光之后,大规模的侵略战争爆发,丈夫不得不再次前往战场,但这次是生离死别。
不仅如此,这位军官的家属也遭殃了,他被迫害,姥姥受到了牵连,同时因为她的美貌,她被人拐到烟柳之地,还好早年间她精通琴棋书画,在这种是非之地通过拉胡琴才有片刻安身之地。
之后,她渐渐摆脱美貌带来的诅咒,她故意忘记给自己化妆,故意把自己打扮的老土,通过各种手段掩盖身上的美貌,这样的方法的确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终于,她盼来了希望的曙光,战争快结束了,就当所有人沉浸在新世界的幻想中时,有些人飘了,有些军官发现了此地的姥姥。
起先,他们很本分,只是来听胡琴,渐渐越来越放肆,对姥姥动手动脚,就在她以为这种美貌带来的诅咒再次出现之时,这时当地的一个中年富商恰好也在此处,还好他通过本身的关系,上下打理,才让姥姥逃过一劫,年轻富商成为了她人生中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就是我的姥爷。
很快,已经徐娘半老的姥姥终于有了身孕,解放过后,我母亲随着崭新的国家一起降生,这就是我姥姥前半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