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涵和王嬷嬷今晚宿在山上一个破庙中。周边什么都没有,她们只能吃点干粮应付下。
经过几天的逃亡,紫涵有点适应了,她已经接受无法回归平静生活的现实。她又想到十五年前,嬷嬷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带着尚还年幼的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躲避追捕去到华阳山。如今嬷嬷已年近五十,再一次因为她而居无定所,惶惶终日。
嬷嬷尚且没有抱怨,她抱怨什么?她要做的应该是,努力活下来,而且要活得好好的,给嬷嬷安定的生活。
紫涵抱了抱双臂,山间夜晚有点寒凉。她想他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她和嬷嬷吃过干粮,准备启程。
忽而空中传来一声鸟叫,紫涵大喜,是小茶。
她走到破庙门口,一只鸟俯冲而下,然后稳稳降落在她肩膀。
“小茶,你来啦~”紫涵摸了摸它的头。几日不见,它的毛发有点乱,但依然非常艳丽。
“啾啾~”小茶似是在回应她,亲昵地蹭她的手掌心。
“啾啾啾啾啾啾~”它又连续叫了一串。
紫涵仔细地听,“你让我跟你走?”
“啾~”极具灵性的小茶高鸣一声,率先飞上空中,在前面带路。
“嬷嬷,我们跟上。”
她们骑马在后面跟着小茶走。
紫涵头一回知道小茶竟还有识路的技能,它带着她们一路躲过追兵,绕了个弯,往她们来时的方向走。
紫涵不知它会带她们去哪,但是她相信小茶,于是一路跟着。
天快黑的时候,小茶带她们翻越一个山坡,山脚有一个小村庄。
这里看似与世隔绝,紫涵猜她们可以在村庄上借宿一晚。
她正准备迈步过去,听到斜前方有马蹄声传来。她抬眼望去,两名男子骑在骏马上,为首的那位黑衣黑裤,身后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长发在风中飞扬,脸上冷峻如霜。
不是战北城是谁?他身后跟着的是修远。
紫涵大喜,原先低落的心情被喜悦占据,翻身下马,等着她的王子向她奔来。
战北城也发现了紫涵,几日未曾有表情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加快脚步朝她奔去。
他把她拥入怀里,这几日担惊受怕的情绪,在这一刻尘埃落定。他多害怕,她等不及他找到她。幸好,幸好。
王嬷嬷眼里泛着泪光,命运不曾善待这个小姑娘,但幸运的是,她遇到了待她如珍宝的人。
“我们去哪里?”她问。
她说,我们。
他知道她已知晓一切,也已对真相释然,并且选择接纳了他。
他不顾外人在场,亲了她一口,“我们去边疆。”
紫涵脸红了,“好呀。”
修远和王嬷嬷在一旁捂嘴笑。
一行人进了村庄,今晚先在这里落脚。
紫涵找了一户人家,敲了敲门,然而良久也没人应。
她换了一家又敲了敲,然而还是没人来开门。
奇怪,是听不见吗?她明明看到里面有烛火。
她准备再去敲另一家的门。
“没有人会开门的。”有人说。
紫涵左右看,在角落里发现一个孩子,衣衫褴褛。
紫涵走过去,“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过这里,想借宿一晚。”
小男孩沉默了一会,“你们跟我来吧。”
一行人随着小男孩来到他的家里,这座房子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简易的桌子和两张椅子,什么东西都没有,甚至连窗户纸都破了,呼呼的漏着风,看得出来家里情况并不怎么好。
一个老太太听到有响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小鱼,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老人家,我们路过这里,想在你们这里借宿一晚。”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你们还是另外找地方吧。”
“没事的,我们就在客厅里休息一下就行。”
“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阿嬷,哪里会收留他们?晚上外面太危险了,你就让他们留下来吧。”
老人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小男孩,叹息了一声,转身回了房。
“小鱼,这是怎么回事?”紫涵从行囊里翻出一些干粮,分享给小男孩。
小鱼感激地接过干粮吃了几口,跟他们讲他所知道的事情。
“这件事要从两年前开始讲,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我们大家都在屋里,忽然外面传来几声怪叫声,但是出去看也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便都没放在心上。但是那晚,有几个外出打猎的人没回家。
过了几天,有人发现她家的鸡没回家。再接着,又有几个人没回家。而且旁边的山头一到晚上就发出一些奇怪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有时甚至会有很恐怖的吼叫声。
有几个胆子大的,约着一起去探个究竟。但是他们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如此一来,大家都很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说,可能是有妖怪,把人抓走了;也有人说,这是天谴,是给村子的报应。
自那以后,大家晚上都不出门,也不让外人进来,怕遭报应到自己身上。”
紫涵奇怪,“这么大的人,平白无故消失了?”
小男孩点头,伤心地说,“我阿爹阿娘也是出去了再没回来,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阿嬷两个人,所以阿嬷不欢迎外人。”
紫涵摸摸小鱼的头,“小鱼好坚强,爹娘不在,好好照顾好阿嬷。”
小鱼乖巧地点头。
她和战北城交换了个眼神,决定要去一探究竟。
让王嬷嬷一个人留在村庄,紫涵不放心,于是便决定战北城和修远去山上一探,紫涵和王嬷嬷留在村子里。
紫涵给他拿了些药,“一定要小心,不要逞能,遇到危险就把这瓶药粉一撒,往回撤。”
虽然战北城和修远武功极高,但她心里依然惴惴不安。只是不把事情弄清楚,她不能安寝。
战北城抱了抱她,“放心,我会平安回来。”
紫涵目送他们远去,并未留意到小鱼一脸冷漠。
战北城和修远很快找到小鱼所说的那个山头,果然山上正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夜色里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
两人抹黑上山,然而他很快就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呼吸声,接着是暗器破空的声音传来。
有暗哨!
战北城灵活地闪过暗器的袭击,衣袖一兜,暗器原路返回。接着是一声闷哼,和重物摔倒地上的声音。
对方没想到他武功这么厉害,竟被一击毙命。
两人一路躲过很多暗哨,抵达山腰。
眼前的场景让战北城的心往下沉,他果然猜得没错,这是一个矿场。
他在山脚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时,就觉得有点熟悉,跟铜锣山上的声音很相似。
如今他的猜想得到证实,哪里有什么妖怪,那些壮丁和年轻人估计是被抓到矿场里挖矿了。而丢失的禽畜,则是进了这些人的肚子。
矿场人数众多,守卫森严,靠他们二人无法营救这么多人。于是战北城给战奉贤写了封信,把具体情况写上,让他带兵来营救。
事情安排妥当,两人下山。
快要回到小鱼家,战北城发现拴在门口的两匹马不见了,他心下大叫不妙。
他略一沉吟,没有直接回屋,而是跃到屋顶,小心地揭开一块瓦片,从上往下看屋子里的情况。
而这一看,他拳头不自觉握紧了。
紫涵和嬷嬷被麻绳捆绑着,而她们的包袱被小鱼翻得七零八落,所有的干粮都被他拿走,还有些值钱的东西也被他翻了出来,放在一边。
小鱼的奶奶在一旁叹气,见劝不动又回房间去了。
紫涵动弹不得,却依然是一脸淡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鱼却问非所答,“那两个哥哥估计回不来了。”
紫涵握紧了拳头,“他们回不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阿嬷心太软,不能成大事。要靠她我俩都饿死了。”
紫涵知道就这样套不出什么讯息来,便换了个话题,“你刚刚给我们喝的水,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嘿嘿嘿。”小鱼哈哈大笑起来,此时的他一点都不像是个孩子,反而像个扭曲的魔鬼,“那个叔叔果然没骗我,这软骨散是真的好用,无色无味,喝了就失去行动能力。”
“是谁给你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是在山脚下遇到他的,他便给了我这个。”
“你去过那山脚?”
小鱼却没有回复她的问题,他把搜罗出来的干粮拾掇起来,这些够他们几天的口粮了。
“所以,你去过那座山,而且你在山脚遇到了一个人,他给了你这个药,让你把人骗到那边去,他承诺了你什么?钱?还是食物?我都可以给你,我是从京城来的,我家里有很多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我才不要钱。”小鱼的表情却近乎疯狂,“还差四个人,我爹娘就可以回来了。”
他一边喊,一边想要把紫涵往马边上拖,马匹已被他牵到大厅里。然而奈何他人小,根本就没办法拖得动紫涵,只把绳扯得紧紧的,将她手勒得发紫。
紫涵吃痛低呼,“你轻点,我的手要断了。我手如果断了,干不了活,就没价值了。我吃了软骨散,跑不了。你放开我,我自己上去。”
小鱼似乎不是很相信她,恶狠狠地盯着她,“算上你俩,还差两个人,我爹娘就可以回来了。”
紫涵又心寒又心疼,“我保证不跑,你放开我,我一定乖乖地跟你去,去把你爹娘换回来。”
小鱼又尝试了下,还是拖不动她,最终妥协,把她脚上的绳子解开。
因为软骨散的原因,紫涵连站都站不起来。她只能向小鱼求助,“我完全没有力气,站不起来,你过来扶一下我。”
小鱼走过来扶住她,紫涵就着他的力道慢慢站起来。然而因为重心不稳,她往小鱼那边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