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粮马上要见底了,但是新的军粮还没有送过来。
不久前有消息传来说,因为今年粮食欠收,军粮可能会晚一点,并且少一点。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半个月。
战奉贤敲了敲战北城的房门,“七哥,我进来了。”
战北城在书案旁看奏抄,而紫涵在一旁给她研墨。自从紫涵来了以后,他的早午膳食就被紫涵承包了,现在研墨的工作也被她包了,她承认她想多陪着他。
“七哥,我有话想跟你说。”他看了眼紫涵,示意战北城让紫涵先退下。
“但说无妨。”战北城回他。
战奉贤也知道这位大夫是他七哥的心上人,既然七哥信任她,他也选择信任她。
“我们的军粮只够三天了,而且是省着吃的情况下。”战奉贤也开门见山。
战北城没接话,他其实心里有数,所以这也是他着急迁军到此地的原因。父王到底还是不完全相信他。
紫涵虽不知个中原因,但是她也知道一旦断粮,危害极大。轻则士气低迷,打败仗;重则城池失守,万民唾弃。
“我们的军费也不多了…”
言下之意,即使牧民那里有东西卖,他们也没钱买。
“七哥,我们…怎么办?”战奉贤第一次带兵打仗,心下有点苍凉。
战北城虽然战场经验颇多,但也是第一次遇到缺粮的情况,脸色凝重,“将剩下的军费都拿去面粉,我们周边几万棵榆树的榆钱都可以吃,可用它来充当野菜。”
士兵们虽然也种了菜,但是一下子没那么快长出来。但是榆钱很多,用它充当野菜十天半个月,种的菜也开始有收成了,就能接得上。
战奉贤听后双眼发亮,他作为皇子自是没吃过榆钱,一听到原来这么多榆树上的榆钱都可以吃,别提有多喜悦!
“七哥,这就是你要迁军到这里的原因吗?你怎么知道军粮会没办法准时到达的?”这也太厉害了吧,未卜先知。
战北城摇摇头,他自然是不知道,但是他担心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为什么要迁军他谁也没说,只是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父王终究是不信任我。”他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紫涵却听得出他话里隐藏的压抑和难过。
因为怕他功高盖主,怕他在深得民心的同时深得军心,怕他因为功成名就而飘飘然,动了篡位的心思,毕竟他也是位皇子,而且是未被善待的皇子。
允帝不会容许威胁他或者太子地位的人一直成长扩大,他要把他扼杀在可控的范围内。
那么,挫他威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战神打败仗。当然,会有大军在后方准备好,只等战北城这边一战败,他们就会奉皇上的旨意前来营救。
如此一来,战神就会跌落神坛;他也会因为战败和缺粮失了军心民心,而皇上和太子的地位依然稳稳的。
战奉贤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权利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让人面目全非,即使他是你最亲的人,即使他已是最高的那个人。皇家的冷血和残酷,他一向清楚。这也是他从不站队不掺和的原因。
别人以为是他胸无大志不思进取,恰恰相反,他正因为看太多勾心斗角吃人不吐骨头的事,他不希望兄弟相残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干脆远离。
然而在他明哲保身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他却看到他七哥一次次在战场上厮杀,在官场上横眉竖眼,再换来一次次被暗杀。
一开始他笑他傻,后台不硬骨头倒是挺硬;再后来,他不笑他了,觉得这人有目标有抱负挺好,日子挺有意思;再再后来,他看到,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战北城把府里的钱银粮食都拿出来帮助灾民,很多百姓追着他叩头。
他笑着笑着就想落泪,是他胸襟窄,所以只容得下自己。他不站队,但是他不希望战北城受伤。所以战北城从通州回来后,他立刻派人去通知他。
他的母妃德妃的爹,也就是他外祖父,是吏部尚书,吏部下面有个九品的官职叫驿丞,驿丞管理着驿站,而驿站所有的书信都是驿使派送的,因此他外祖父的情报网四通八达。
战奉贤其他方面少有建树,情报网这一块却是耳濡目染独有天赋。于是在他外祖父的帮助下,这几年他也组立了自己的情报网,一开始是自保用,后来无形中帮助了一些人,例如战北城。
“那我现在就去通知买面粉和摘榆钱。”解了燃眉之急,战奉贤又有心情去干活了。
紫涵又想起了嬷嬷说的话,医者救人,只能医身,但是,最需要医的其实是人心。
人心,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她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他停下正在书写的毛笔,挑眉道,“怎么?”
“想多吸点你身上的正气,这样我会不会长得更高。”
他失笑,“正气是什么味道?”
“嗯,暖暖的、香香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阳光又是什么味道?”
“就是,烤虫子的味道。”她说完撒手就跑。
但是她跑得再快,也不及一个练武之人,何况那人还手长腿长。战北城手一伸再一捞,人已经躺在他怀里。
紫涵被他困在怀里,无需挠痒痒就一直咯咯地笑。战北城也被她银铃般的笑声感染,冷了几天的脸上扯出了笑容,“我身上是烤虫子味?”
“比烤虫子味香点。”
“你今天有点狂”,他痞痞一笑,“我要替天行道收拾你。”
说完就捧住她的脸,重重地亲了下去。紫涵笑着躲避,又被他掰回来继续亲,还恶作剧地亲她脖子最敏感的地方。
紫涵痒得不行,一边闪躲一边咯咯笑,在他怀里乱扭。扭着扭着,她觉得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她的背。她忍住笑伸手一摸,“啥?”
“……”
“……”
她不敢动了,脸瞬间红成了苹果。
战北城头埋在她脖子处,深深吸了几口气。
“要命的小妖精。”他的嗓子变得喑哑。
“你耍流氓。”她软声控诉。
战北城气短,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好吧,没将她就地正法是因为他是君子。
“反正都是流氓了,我不介意再深入一点。”他眼眸里带着明显的欲色,故意凑近她嘴唇吓唬她。
她果然吓得一跃而起,“不不不,我城哥最是正人君子。我去摘点榆钱,中午做给你吃试试。”
“你喊我什么?”
紫涵扭扭捏捏,却是说不出口,她刚才的口不择言,好像太不矜持了点。
“乖,再喊一次。”战北城哄她。
“城…城哥~”第一个字喊出来以后,后面就顺摊了。
“再喊一次。”
“城哥城哥城哥~”
“乖。”
紫涵出来的时候,脸蛋通红,修远奇怪,发烧了?
营地周围是一望无际几万颗榆树,当年战北城在一本兵书里看到在边关种植榆树的妙用,于是带人在格其高勒这个地方种下了一大片榆树林,以备不时之需。他做事一向喜欢未雨绸缪。
果然,五年后,它起到了重要作用。这几万颗榆树上的榆钱,可以让他们在这个断粮的紧急关头,平安度过。
很多从中原和南方来的士兵,也是第一次知道榆钱这东西还能吃,对它的味道充满了期待,一边摘一边笑,还讨论着做法,说要比比谁做的会更好吃。
紫涵也摘着榆钱,她一边摘一边佩服这个男人的心思缜密,关键这么厉害的男人还是自己的,真是要命的诱惑。她又想起刚才那一幕,其实她也不是那种固执到一定要把初次留在新婚之夜才行的女子,喜欢就是喜欢,不会扭捏,但是她怕,她在这方面纯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因而有种对未知的恐惧。
紫涵研究了一种榆钱的做法,深受大家欢迎。榆钱很嫩,摘下来后用清水洗干净,加入面粉搅拌均匀,再放进锅里蒸一会儿,再放点蒜泥、盐、醋、酱油、香油一拌,十分鲜美,清爽又好吃,特别适合现在炎热的天气。
而且榆钱的药用价值也很不错,睡眠不好的将士,吃了几天榆钱后睡眠质量好了;脾胃虚弱的将士,吃了一段时间榆钱,不再轻易拉肚子了;因为不适边疆干燥气候的将士,吃了榆钱以后咳嗽也好了,痰也没了。
大家都对榆钱这个新宠很是喜欢,丝毫不知他们的军粮已经断供。战奉贤依旧每日练兵,而战北城则忙于加强周边的边防。这次的敌人比以往都要强劲,是哈达和柔音的联合,而他们又内部不和,粮草短缺,他不敢轻敌,更不指望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