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直到中午时分再出发,经过烈日的暴晒和蒸发,沙子里的水已经蒸发掉大半。没了水,流沙现象也消失了。
这段时间很辛苦,但是紫涵觉得自己的心胸开阔了。以前在华阳山上,虽然无忧无虑,但是日子单调无味,她每日只与草药作伴,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填饱肚子,没有追求。
但是下山以后她才发现,原来京城这么热闹,人来人往;原来除了种菜晒草药,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原来有很多事情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人只能循道而行;原来有的人心里不仅装着自己,还装着很多人……因为看到了不一样的风俗,所以视野更开阔;因为见识了更多的苦难,所以更包容。
在行军十几天里,战北城也看着当初那个青涩单纯的姑娘,出落得更加成熟坚强,不再是温室的花朵,而是坚定地站在他身旁的大姑娘。
他们在傍晚时分终于走出了沙漠,在看到绿色的草原时,全军发出了欢呼声。战北城也被这种欢乐的氛围感染,他吩咐修远:“看看附近有没有牧民,买十来头牛羊来,今晚一起吃肉!”
“是。”修远开心地领命去安排。而商队也跟着大军安全地跨越了沙漠,驻扎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抵达边境大概还需10天左右。
牛羊很快就买回来了,战北城教紫涵怎么处理羊肉。她看他熟练地去皮、剔骨,把肉片成一片片,然后将肉片放在烧烫的石板上面烤,没一会儿肉片就发出滋滋的响声,香气四飘,他在上面撒点盐和香料,肉片就烤好了。他用竹签挑起一片,递给紫涵。
紫涵简直是崇拜!这人是全能的吗?连烤肉都烤得这么好看。她开心地把肉喂进自己嘴里,满足地眯眯眼,太好吃了!!
以前,她以为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衣食住行被人伺候得妥妥帖帖。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跟修远聊天才知道,因为他的母妃在后宫不受待见,他自小就没被皇上重视过。别的皇子奴婢成群,起床有人端水,天热有人扇风,出门有人打伞,唯独他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什么都靠自己。所以从小他就自力更生,洗衣做饭打扫,样样都会。
就连修远,也是他第一次出征时在街头遇到的。那年战北城15岁,修远12岁,因为营养不良修远显得比同龄人要矮小。那时几个小孩在抢修远怀里的包子,这是修远他娘攒了很久的钱才给他买的几个肉包,他哪里肯就这么拱手相让,他打不过就只能护住包子,即使那几个孩子对他拳打脚踢,他就是死活不松手。
战北城正好路过,看到这个情景想起小时的自己,三两下就把那群孩子赶跑了。赶跑了以后,小修远说什么都要跟他学功夫,战北城说他不是去学功夫,他要去打仗,刚说完小修远就跑了。战北城以为他害怕了,也没管,继续往前走,然而才出城没多久,小修远就带着包袱追上来了,说要跟他去打仗。
修远说起往事自己都笑,他那时不知眼前的竟是七皇子,以为就是个厉害的哥哥,使出浑身解数缠着他,让他把自己带在身边。他知道战北城是七皇子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那时已经离京城很远,他便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他,直到现在。
战北城第一次出征到边疆的时候,下面的守将看见来的是个小毛孩,还是不受待见的七皇子,都不怎么理他。战北城凭着一股狠劲硬是打赢了一场又一场对战,立下战功无数,也赢得了军队和守将的信任和拥护。
现在因他屡次立功,已经深受皇上欢喜,并且赐了府邸。但是他依然不喜人贴身伺候,府上除了必须的岗位,例如洗衣、打扫是婢女,其他的一律是男丁。紫涵也曾去过璃王府,婢女只有伶仃几个。
她不自觉就想得走了神,直到耳边传来战北城的声音,“不好吃?”
“好吃,还想再吃。”紫涵毫不犹豫地点头。
战北城嘴一勾,又给她挑了几片。
酒足饭饱,紫涵就想洗澡。在沙漠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连喝的水都不够,更别提洗澡了。尤其是想到战北城说今晚还要抱着她睡,她要香香的才好。她自己都没留意到,她已经完全不排斥跟他亲近,甚至有点期待。
水烧好后,她先提了一桶过去给战北城。大桶泡浴不现实,但可以小桶好好擦拭一下。
“手痛拧不动毛巾。”谁知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指着肩膀说。
狼王力气大,抓得深,所以伤口愈合也慢。
紫涵听了心里一紧,“还很痛吗?要不我喊修远来帮你?”
她已经忘了,他刚才给羊肉去皮剔骨削片时的利索,关心则乱。
“不要。”拒绝得干脆利落。
“那……”她想起他一向不喜人贴身伺候,“我来帮你?”
“好。”同样的干脆利落。
紫涵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他的圈套?
“那,你先脱衣服。”她光是讲这几个字,就已经羞得不得了,脸红得跟苹果一样。
“一个手解不开。”脸皮厚则天下无敌。
“???”紫涵有点疑惑,但是没多想,主要是她已经脸红心跳到无法思考。
她帮他解开腰带,退下外衣,又退下里衣,然后说什么都不动手了,“剩下的你自己来。”战北城也没再为难她,自己脱掉长裤和亵裤。
紫涵拧了毛巾,细细给他擦拭,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看到他身上各种各样的疤痕,她心疼得不行,这个男人肩上扛了太多。
上半身擦完,她把毛巾拧好,红着脸递给他,“剩下的你自己擦。”
战北城看着那只伸在眼前的白皙小手,痞痞地勾起嘴角,拉过她手腕就着她的手擦拭起来。
紫涵的脸轰地一下就烧了,她烫手得想扔掉毛巾,但是他紧紧包住她的手不给她机会,她只能木讷地被他牵引,帮他把下半身也擦干净。
他又张开手,示意她帮忙穿衣服。紫涵的脸已经红到要滴血,但想着他一只手不好系腰带,仓促地给他套上衣服系好腰带,也不管他有没有穿好裤子,人嗖的就没了。
只余战北城留在原地摸摸鼻子,害羞成这样,玩大了??看来今晚没有美人抱了。
果然,紫涵回去洗完澡后,就没过去战北城那边,她羞羞地躲在被窝里,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手上清晰的触感,甚至形状都感觉得清清楚楚。她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哎呀,不要见人了。
战北城也没逼她,怕把人吓跑了。他贵为皇子,平时想要什么说一句就行,大家都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但是他为了这个女人,学会了忍耐和弯弯绕绕。他知道紫涵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太急会吓到她,只能让她慢慢感受和接受他,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委曲求全的一天。他叹了口气,要点福利不容易。
第二天早上,紫涵收拾好后扭捏了半天没出营帐,犹豫着出去见到他后说什么好。然而她出去后没在附近见到战北城,他似乎是打算给她点私人空间,故意避开了跟她碰面。
她一个人上了马车,过了好一会,还是没能在大军中看到他的身影,她又有点坐不住了,心情早已经从害羞变成了想念。
她在中途休息的时候找到修远,“你家主子呢?”
“主子他生病了。”
“生病了?他在哪里?我去看看。”紫涵已经顾不上什么害羞,担心占据了主导。
修远指了指不远处那辆马车,“主子在那里。”
紫涵连回应都顾不上给,撒腿就往那边跑,留下修远在原地抓头。真是奇了怪,主子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好好的,突然就不舒服了。
紫涵跑到马车边,纤细的手指敲了敲马车门,“是我。”
战北城知道她会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连忙把手里的兵书放下,躺下盖上被子,“进来。”
紫涵开门上车,看到战北城躺在马车上,大热天还盖着被子,额头上满满是汗,听到声响他虚弱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啦?受凉了吗?”紫涵满眼担心,用手碰了碰他额头,有点热,发烧了?
战北城不动声色地往下拉了拉被子,着实是有点热,装病真不是个好的主意,但是开始了只能演完。
“可能是。”他轻轻咳了两声。
“喝药了没?”
“喝过了。”继续睁着眼说瞎话。
“还有哪里不舒服?”
“头疼,身上酸疼。”
“嗯,那是正常的。”紫涵用手绢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要不我给你按摩一下?”
关心则乱,她忘了他是那个身上满是伤痕也没哼过一声的硬汉。
“好。”乖巧顺摊。
紫涵在他旁边坐好,让他枕到大腿上,柔软的手指在他太阳穴上按压。她按摩手法很好,按压起来很舒服,战北城享受着这偷来的快乐,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这些天本来就累极,又接连受了重伤,躺着躺着便真的睡着了。
紫涵看他睡沉了,便没再按摩,让他安心睡觉。至于害羞别扭什么的,早已忘在脑后了。
战北城一觉醒来,竟已差不多天黑了,他好久没试过睡得那么沉,她身上的药香味让他睡得特别安心。嗯??药香?!
他起来一看,自己果然枕在她腿上睡了大半天,而她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见他起来了,紫涵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觉得好点没?还难不难受?”
“好多了,不难受了。”他头一回觉得说话时舌头打结,为她毫无条件的关心,也为自己的欺骗。
“那就好。”她揉了揉坐得发硬的腰板和屁股,又锤了锤被枕得发麻的大腿,想要站起来活动一下。
可能是腿被压得太久,一下子没恢复过来,她腿一软就往前面倒下去。
“嗳。”紫涵连忙护住脸,毁容就惨了。
然而她并没如预想那般倒在坚硬的木板上,而是被抱入了一个温热又结实的怀抱。她移开挡在眼前的手,就看到了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
战北城本是坐着,看她倒下来已经来不及起身,而是直接往她那边倒,垫在她的身下。所以两人现在是一起倒在马车里,紫涵在上面,战北城在下面。
“有没有摔疼?”他问。
她摇摇头,“没有。”
“那你再躺一下,我想再抱会儿。”
她给他当了那么久的肉垫子,现在换他来当肉垫子,让她休息一下。
紫涵心里甜甜的,她觉得外界对这个男人的描述,什么冷酷无情、生人勿近、六亲不认,一个都不对。他明明细心周到、能干、安全感满满,还很会哄人开心。她真是走了大运,才捡到这么好的男人。
她趴在他胸口,听着他稳定有力的心跳声,很是安心。然而听着听着,她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不是在感冒发烧么?心跳不应该是这样沉稳的。她心下怀疑,又抓着他的手腕把了下脉,非常健康,完全没有外邪入侵的迹象。可是人明明在生病啊?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他的脸色,并无病态,体温也正常,“你骗我?”
战北城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不该跟一个大夫撒谎生病的,还是道行太低。
“嗯。”他点头。
“为什么?”紫涵愠怒,害她担心了那么久。
“怕你别扭不见我。”他也不隐瞒,自己捅的篓子只能自己想办法圆。
“扑哧。”竟是因为这个原因,紫涵没忍住笑。这个男人似乎…有点可爱。
不过真的因为有这段插曲,她纠结害羞的情绪一旦过去,就过去了。
“你取笑我。”他不开心。
“我只是取笑一下,没揍两拳就不错了,我屁股都坐扁了。”紫涵扁扁嘴控诉。
“现在让你躺回来,爱躺多久躺多久。”
紫涵把脸埋在他胸膛,笑得乐不可支。这个男人就像个宝藏,她以为他已经是最好的了,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挖掘到他更好的地方。她越来越喜欢他了,喜欢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