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
第二天拔营继续行军,商队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不打扰也不远离。
傍晚时分,大军找了处有水源的地方扎营。见到有水,将士们都很开心,在取完食用水后直接跳进水里洗澡。这几天在雾霾里,人都感觉被糊住了。
紫涵也在给自己和战北城烧水,她要美美地洗个澡。
她刚给火堆添进一根新柴,就听到有人走过来,“姑娘。”
紫涵抬头看来人,是黄振之,“叫我柴大夫。”
“柴大夫。”黄振之从善如流。
“唔。”
“感谢您开的药方,家父今日已无发烧。”
“嗯。”意料中的事。
“这是家父和我的一点谢礼,请柴大夫笑纳。”黄振子递过来一个篮子,竟是一小筐鸡蛋。
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草原,他们偶尔能遇到一两个牧民,能买到一点牛羊肉,但是鸡蛋却是可遇不可求的。谷物粮食自己吃都不够,哪还有多的养飞禽?
紫涵的眼睛唰的就亮了,多吃鸡蛋可以让战北城身上的伤口愈合得更快。她很心动。
“咳,不客气。”紫涵故作矜持地说,“天气炎热,这鸡蛋短时间不吃会变质的。”便伸手把篮子接了过来。
黄振之好笑,“是的,变质了怪可惜的,麻烦柴大夫帮忙吃点。”
紫涵一副你真懂事的表情。
然而她还没乐呵完,背后就传来一阵阵凉意。战北城过来了。
见有人来,黄振之拱了拱手,“我先走了。”
紫涵摆摆手。
战北城刚巡视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埋伏点,然后就看到某个小女人对着另一个男人笑靥如花。
“看看我手里的是啥?”紫涵开心地邀功。
某人拂袖而去。
“……”
紫涵只道他是生气她不听话,跟外人接触,会有危险。
她往锅里放了几个鸡蛋,等水煮开,鸡蛋也好了。
她心情甚好,拿着鸡蛋就去找战北城。
“我进来咯~”她掀帘进去,战北城正坐在案前看兵书。紫涵想,难怪他打仗这么厉害,手里无时无刻都有一本兵书。
她笑嘻嘻地把鸡蛋放在他面前,“登登登登~”
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然而战北城并没有看她,目光依然在兵书上。
“嗳~”被忽略了的紫涵努努嘴。
依然没看她。
“你饿不饿?我带了鸡蛋给你。”
还是没有回应。
“我有分寸的,不会有危险。”
他还是不说话。
“等下你可以洗个澡,水我煮好了。”
依然没有回应。
紫涵再迟钝也知道他在故意冷落自己,瞬间红了眼眶。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走。
然而她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大力拉进了后面温热的怀抱。
战北城虽然心中盛怒,但是在看到她转身的一瞬间,立刻就慌了神。连忙起身把她往怀里一拉,看到她满脸的泪痕,心里的火瞬间就被浇灭了。
她用力地锤他的胸口,“坏蛋,欺负我。”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打湿他胸前的衣服,“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你好了。”
战北城紧紧搂着她,甩掉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情绪,“对不起。”是他没控制住。
在看到她和其他男人谈笑风生 并且接受他的礼物的时候,有一种陌生的情绪从心底长出,迅速蔓延占据整个心窝,让他觉得又酸又怒又痛。
这是他过去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情绪,他很陌生,不知道怎么处理,于是只能任由这种陌生的情绪发酵,直到丧失对情绪的控制力。
“是我不好,我没控制住。”他搂紧怀里的人,用袖子擦去她眼里的泪。然而刚擦掉,新的眼泪又立刻涌了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完。
本来这段时间行军就很累,紫涵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苦,但这是她自己选的,而且战北城和其他将士比她累多了,他们都没吭一声。所以她也一直扛着,不愿意做他们的负担。但是这一哭,把这么多天来的苦和委屈也一起哭了出来,怎么也收不住。
战北城心疼坏了,暗暗责怪自己没控制住情绪,见小姑娘还在止不住地哭,“乖,不哭了,再哭我要封住你的嘴了。”
紫涵条件反射地一抿嘴唇,哭声没了,眼泪却还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眶里往外冒。
战北城好笑,他的小姑娘太可爱了,他怎么舍得凶她的?
他点了点她因为哭泣而变得殷红的嘴唇,低头亲了上去。
紫涵的哭泣立刻就止住了,陌生又熟悉的触感占据了脑神经,她已经无暇思考在委屈什么。
锤他的手变成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本来紧绷的身体也慢慢变得柔软,身体更加贴近他,方便他的索取。
兵书早因失去主人的抓握而合上,只余跳动的烛火在见证着这一幕。
战北城大手一捞,把人抱起放在桌案上。这个高度紫涵就不用踮脚,他也可以亲得更加肆无忌惮。
战北城觉得身体异常燥热,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作为成年男子,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的身体在渴望她。
他以前不喜女人靠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直到紫涵出现,他才有了想跟她亲近的念头。身体最诚实,他喜欢她。
他反复碾磨吮吸她小巧的唇瓣,舌头灵活地追逐着她的小舌,与之纠缠,难舍难分。
紫涵被亲得晕头转向,唇瓣都亲麻了,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在他口腔里汲取一点氧气。她喜欢这种和他亲密无间的感觉。
战北城在自己失控前退开。
紫涵将额头抵在他胸前大口地喘气,刚刚的委屈和难过都跑光了,只剩下头昏脑胀。
“涵儿,我吃醋了。”他大大方方地袒露自己的心迹,也不担心她知道后嘲笑他。
听到他喊她涵儿,紫涵的心都要融化了。
从小到大只有嬷嬷这么称呼她,这是她最亲近的人对她的称呼,包含着满满的宠溺,如今爱她的人又多了一个。
“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紫涵回应他,眼里蓄满闪亮亮的光。
回应她的是一个深深的拥抱。
在未曾遇到她前,他觉得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东西,看他母妃爱了他父皇一辈子,却从未得到他父皇一句暖语,伤痕累累,委曲求全,靠勾心斗角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存活下来,就是为了某天他想起来的时候,看到她依旧在原处等着他。但是一个成功的男人往往不需要这样的等待,甚至弃之如敝履。
爱情让人盲目,他不需要这种让他丧失自我的东西。
直到遇到她,他才明白,心里有了一个人之后,根本就不会考虑值不值当,因为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她。他以前未曾动情,但是一旦动情,便是地裂山崩。
庆幸的是,她也同样爱他;更庆幸的是,她并没有守在原地等他,而是选择披巾上马,和他并肩出征。虽然她出身不高,但她不会是在原地仰望他的女人,否则他们之间只会是他母妃和父王之间悲剧的延续。她比他母妃睿智,他比他父王幸福。
所以当他在士兵群里看到她的时候,他无比暴怒,他甚至想,家国平安与他何干?父王的期望与他何干?黎民百姓的幸福又与他何干?为何要搭上她的安危和幸福。如果她遇到危险,他会不顾一切牺牲,只为保她安然。
“还吃不吃鸡蛋?”
“吃。”
“我给你剥。”
“好。”
真正的爱情,不是单方面的牺牲,而是互相厮守,携手共进。
队伍再往前走,就要进入沙漠区了。他们换了一些骆驼,又将所有的容器都装满水,营帐扎在草原和沙漠的边缘,准备第二天进入沙漠。
商队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因为有军队在附近就意味着安全。
草原的晚上温度很低,而且风很大,风扬起沙子打在皮肤上有点生疼。
紫涵不想呆在外面吃沙子,也不愿自己一个人呆在安静又无聊的营帐里,便溜进了战北城的营帐。
“呀!”她猛地刹住车捂住眼睛,因为战北城正在换睡衣,她一进去就看到了他赤裸的胸膛,伤口上的痂已经全部掉了,露出精壮又结实胸肌,散发着满满的安全感,还有诱惑。
她慢慢地 慢慢地 张开指缝,眯着眼睛从指缝中往外看,看到他勾起的唇角,而衣服早已系好了。
“想看?”邪邪的笑容勾人得很。
“……”她说实话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
“过来给你看。”他张开双臂。
紫涵一边恼他的拆穿,一边毫不矜持地飞奔过去。
温软在怀,连疲累感都减轻。战北城自己都没留意到,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他从书桌上拿起一个指南针给紫涵,“沙漠里随时会有沙尘暴,刮沙尘暴时能见度很低,你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嗯嗯。”紫涵把指南针收进自己的贴身口袋。
两人正温存,忽而不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吵杂声,隐约听到有人喊有狼。
战北城眉头皱起来。狼是群居动物,有一只狼,就意味着有一群狼。
修远的声音传来,“主子,商队那边有狼出没。”
“喊大家把火把点起来。”
正常来讲,狼也是有智慧的动物,见到这么多人它们不会轻易靠近。
士兵们把营帐前的火堆都点了起来,营地瞬间亮如白昼。
原来是商队知道明天要进入沙漠,就多准备点食物,和附近的牧民换了几只羊,宰杀了烤成肉干。而附近的狼群本来就因为土地贫瘠而猎食困难,已经饥肠辘辘,在持续的血腥味和烤肉味的刺激下,铤而走险对人数并不多的商队发起攻击。
商队本来人就不多,加上武力值也不高,根本无法力敌。幸好黄振之急中生智,喊大家敲响手边所有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例如用勺子敲盘子、撞击木器、铁剑和铁剑相碰,甚至是用嗓子嘶吼,一是用巨响吓退狼群,二是引起旁边军营的注意。
他的主意很奏效,很快就有一队士兵举着火把杀过来了,把他们围在中间,保卫老百姓是每个士兵心中的信念。战北城和紫涵也一并赶了过去。
然而饿疯了的狼群,一旦出动就不想无功而返,它们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想就此撤退,一时僵持了起来。只有一头狼偶尔嗷叫几声。
在草原呆了不少时间的修远心里警惕,“不好,是狼王在呼唤更多的同伴。”
看来它们打算不得手就不罢休。
“大家不要跑,也不要进攻。”修远传达战北城的命令,他们声势浩大,狼群不敢轻易发动进攻。
然而商队有个人看到一匹狼踱步到他附近,他害怕极了,吓得撒腿就跑。
那匹狼看到他逃跑,瞬间跃起扑向他。
这一跃成了导火线,头狼发号施令,整个狼群本就各就各位,嗥叫之声此起彼伏,互为呼应,有序而不乱。
待头狼昂首一呼,整个狼群瞬间动了起来,扑向包围圈中的人们。
士兵唰的拔出利剑架起弓箭,迎接狼群的攻击。
“啊啊啊啊啊!”那个人的叫喊声响彻云霄,战北城长剑一挥,就把紧追着他的那头狼击退。
然而狼群的协作性非常高,一只退下,另一只立刻补上,合作无间。士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面对凶猛的狼群依然左支右绌,一时僵持不下。
头狼突然嗥叫起来,一声接一声,狼群似乎达成了什么决定。然后,所有的狼群都往同一个方向攻击,是紫涵所在的方向。
它们发现紫涵手上并无武器,而且人长得最小,看起来弱弱的,认为是最好的突破口,于是群起而攻之。
战北城眼眸猛缩,立刻闪身到紫涵面前,击退一匹扑到眼前的狼,又旋身斩退另一边扑过来的另一匹狼。
然而还不待他喘气,两匹狼扎稳马步,另一匹狼踩在它们身上,把它们当作踏板,腾空起跳,以又猛又高的姿势冲向他们,锋利的前爪和尖锐的牙齿在月光之下闪着冷白的锋芒。
战北城回身一剑就割破了它的咽喉,鲜红而温热的血洒出,显得惨烈。就在这时,狼王一跃而起,扑向紫涵。
战北城的长剑还在那匹狼的咽喉,这边狼王已经扑过来了,速度迅猛无比。
紫涵虽然大胆,但是毕竟没经历过这样的战斗,躲也没地方可躲,吓得脸色煞白,大脑都宕机了。
战北城的剑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他身子往紫涵那边一侧,挡在她前面,狼王瞬间已到面前,锋利的爪子抓破他肩上的衣服,把里面的皮肉都抓得鲜血直涌。
战北城闷哼了一声,将收回来的长剑往前一刺,狼王虽然奋力闪躲,后背也被划伤了一道。
狼王负伤后大声嗥叫,带着狼群撤退了。
紫涵本来被吓住了,然而在看到战北城替她挡下一爪的时候,立刻就清醒了,连忙从长裙上撕下一条布片,把他的肩膀包扎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眼里蓄满泪水,一直在重复着这几个字,她害他受伤了。
小姑娘被吓坏了,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头,“你没事就好。”
他说的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要甜。紫涵瞬间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