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涵慢吞吞走到他面前,穿着铠甲的她显得更加娇小,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还没等战北城开口,她就说,“我不回去。”
战北城额上青筋暴起,又不好在众将士面前发怒。他又用视线杀了修远无数次,终于在修远快要把脸埋进黄土的时候发话,“上马车。”
就她这小身板,穿着沉重的铠甲,如果跟在军队里跑,不出半天就要累坏。打仗行军哪里是那么轻松的。
这丫头看似温柔,但是内心倔强,决定要做的事就会想尽办法达到,他现在不带上她,说不准她又用其他的方法跟上,而且还容易遭遇危险。与其让她横冲直撞,不如就让她跟在自己眼皮底下,好好看住就是了。
紫涵麻溜地爬上马车,生怕他下一秒就改变主意。而战北城马鞭一扬,再重重落下,“出征!”
整齐划一的步子震得城墙都抖了几抖,紫涵在马车内偷偷探头往外看,被这副景象给震撼到了。军人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行军半日,日上中天。士兵们原地休息。
紫涵看着汗流浃背的士兵们,吐了吐舌头,要是她这么跟着跑半天,累都要累死。
这时马车的门帘一掀,一个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是战北城。
紫涵喜上眉梢,然而在看到他黑沉沉的脸色后,立马变得乖巧,眼观鼻鼻观心。
“为什么失言?”昨天明明答应了他在京城等他回来。
“因为我不是君子。”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复。
战北城被气笑,直直看着她不说话,阴沉沉的脸色表达了他的心情。
“你不可以这样,刚刚撩了人家就跑,这是负心汉的表现。”紫涵改变策略,既然主动承认错误行不通,那就给他扣个帽子。
“这是跑?本王是出征。”他被她气得额角青筋凸起。
“你算过没,你去边疆要大半个月,打仗也少不得几个月半年,回来又要大半个月,这样半年时间就没了。撩完就消失半年,不是负心汉的所为吗?我不管,我就要跟着。”紫涵噘着嘴把头扭向另一边不看他,一副就算你不哄我我也会赖着不走的样子。
战北城又气又好笑又无奈,上赶子去战场的,她算第一个。
“跟着去也行,但是要听我的,不准乱跑。”他妥协让步。
“好!我绝对会听话的。”紫涵换脸的速度堪比娃娃的脸,刚刚还皱眉努嘴,此刻已经是笑容堆满脸。他男人开口留她,她肯定要给面子留下来啊。
“把盔甲卸了,先下去吃饭。”然后他率先跳了下车。
“马上到。”紫涵卸下盔甲,依旧是作男装打扮,方便行军。
行军途中的午餐很简单,生一堆火烤一下干粮,把干粮烤温热了趁热吃。如果遇到小溪,就看看有没有鱼。运气好的时候会遇到一两只野兔或者山鸡,就可以烤点新鲜的肉。但大部份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加快行军速度,他们都不会花时间是抓捕,只会吃干粮。
在连续吃了2天干粮后,紫涵苦了一张小脸。她也有赶过路,但没试过这样不要命地赶路。吃饭只是应付式,吃完立刻赶路。
她同时也更了解前线的辛苦和付出,这些士兵和将士们,真的不容易。先不说在战场上拼杀,单是这么长途跋涉出征,就已经承受了很多常人未曾体验过的苦。
难怪战北城不愿意她跟来,是真的辛苦,光是赶路就这么累,别说打仗了。她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坚强点,不能成为他的负累。
她从马车向外面看,一边感受军队的坚韧不拔一边心中感慨,然后她看到了一种植物。
“修远。”她唤到。
一直在附近保护她安全的修远连忙打马上来。
“那种紫红色小花的野草,叫麦瓶草,它的幼苗可以吃,味道鲜美而且可以养阴润肺。大家行军这么久容易口干舌燥,可以用它来煮汤。”
修远听完忙去给战北城汇报,见战北城点头,他喊大军就地扎营,今晚在这里休息,摘麦瓶草,煮汤喝。
紫涵也下车帮着一起摘,很快就摘了一大捧。火生了起来,热腾腾的锅里放了麦瓶草,属于野菜的香味四散开来,让大家干巴的味蕾重新躁动起来。
紫涵盛了一大碗,仔细吹了又吹,递给战北城。
麦瓶草入口微苦甘凉,又味道鲜美,更神奇的是,那些因在烈日下行军暴晒而嗓子干哑咳嗽的士兵,喝完这个汤以后觉得舒服了很多,体力也恢复很快。
大家都对这个野菜赞不绝口。
“紫姑娘,得亏我冒险带了你出来。”修远乐呵呵地竖起了大拇指,这对他们行军有大大的帮助。
一记眼刀飞过来,修远立马噤声,麻溜地滚了。是他得意忘形,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他们说前面有河,等下我煮点水你擦下身。”两天没洗澡,加上天气炎热,紫涵觉得身上太黏腻不舒服,他应该也是一样。出征这事,真不是随便哪个皇子都能干的。
“嗯。”战北城不喜女人靠近,身边从没有婢女,但男人伺候不会那么细致,从小就喜干净的他确实想洗个澡,擦身也好。
紫涵煮好水,又往里面放了点去除疲劳的药粉,“你一桶,我一桶,谁也不准抢谁的。”
战北城好笑,这女人嘴里总会蹦出些乱七八糟的话。
洗完澡,她给他上药。有些比较深的伤口,刚刚结痂就被闷在厚重的盔甲里,甚至有开始化脓的迹象。
紫涵看着心里难过。这个男人心怀家国铁骨铮铮,帮助了无数平民百姓,守护了无数人的家园,却没有人来心疼他。她以虔诚的姿态,轻轻吻在他后背的伤痕上。
战北城身体一僵,他正等着她给他上药,后背却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意识到她哭了,他的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他转身把她抱进怀里,“傻瓜,没什么好哭。”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又不敢太用力,怕弄到他伤口,“我心里难过。”
他却轻描淡写地说,“习惯了。”
“你要保护你的子民,我要保护你。”女人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说。
这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有时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却说要保护他。可是他信。
他用指腹抚去她眼角的泪,“好。”
“不哭。”
紫涵吸了吸鼻子,眼睛泛红让她看起来像只小兔子,偶尔还抽泣一下,被咬得鲜红的嘴唇微张。战北城喉结一动,情不自禁低头亲了上去。
此刻的璃王,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弯腰探入凡尘。
紫涵的脑海里像是有无数朵烟花在开放,将她炸得昏昏沉沉。她用力攀住他的脖子,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滑落。
唇间是柔软的触感,这与她上次给他喂药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气息温热,唇瓣软软的,轻轻贴着她的。紫涵感觉到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洒进她干涸的心底,他身上独有的雪松香包围着她,是一种温暖、心安的气息。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战北城缓缓移开,指腹在她红润的唇瓣上摩擦,似是有些不舍。
紫涵小脸爆红,把头埋进他赤裸的胸膛里。别看她平时虎得很,一到实践就害羞得不行。
战北城哧哧地低笑,清晰的震动从胸膛传进紫涵耳里。被取笑了她有点恼,张嘴就咬了他一口,但是没舍得用力。
痒痒的啃咬从胸前传来,战北城的眼眸立刻变得暗沉。他在她耳边说,“刚刚是还你的吻。”
“嗯?”
紫涵红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战北城又亲了下来。
这次的吻不像刚才那么温柔,而是夹带着风雪。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反复吮吸她柔软的唇瓣,再诱导她慢慢张开贝齿,舌头长驱直入尝遍她口腔每个角落。
紫涵紧张得不能呼吸,像个溺水的人儿紧紧攀住他的脖子,脑中像缺氧一般无法思考,任他摆布。
吻了好一会,战北城才发现怀里的人儿根本不会换气,不由得好笑的放开她。一向沉稳自制的他,今天有点失控。
“药…还没换完。”紫涵把脸埋在他胸膛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怯怯地说。又换来战北城一阵低笑,他的女人怎么这么可爱。
好不容易换完药,战北城去外面巡查。修远觉得今晚的主子有点不太一样,嗯…眼眉有点弯,嘴角有点翘,眼眼眸有点亮,整个人都散发着心情好的信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主子这幅思春的模样,肯定跟紫姑娘有关。他再一次为自己的机智狂点赞。
行军第七天,他们开始进入沙尘暴区。战北城一脸凝重,以前这里还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原,两年时间不到,草原变得惨黄不说,上空还笼罩着一层重重的灰霾。说明前方荒漠化非常严重。
这也是哈达和柔音要发动战争抢占地盘的原因。游牧民族过度放牧,导致草原水土流失,荒漠化严重,只有大片的沙子。牧民想要存活,只能上供牛羊去换粮草和生活必须品,于是需要养更多的牲畜,进一步加剧了荒漠化,恶性循环。
现在边疆地片大片已经荒漠化,他们又不想继续上供,在休养生息几年后,再一次发动抢夺水草和地盘的战争。而且这次哈达和柔音两个部落联合起来,是存了一定要打赢的决心。
战北城知道沙漠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早已通知准备好纱巾,只是没想到要提前用上。
紫涵在马车上也没闲着,用一路采摘的麦瓶草做了不少清肺丸,分给有需要的将士。大家都对这个医术高明又平易近人的大夫很有好感。
在一片黄澄澄的雾霾中,他们遇到了一支同样顶风前行的商队。商队的领队姓黄,队里的人都喊他黄会长。
军队行军的时候都会有意识地避开老百姓或者其他组织,一是怕影响到他们,二是怕他们影响到军队,三是怕有心之人混进来。
所以在遇到商队的时候,军队有意识的和他们拉开距离。然而他们前进的方向十分一致,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军队和商队又遇上了。
商队就在军队不远处扎营。
出于防范意识,修远也喊人密切留意着商队的动静。
扎营后,紫涵又教大家识别野菜,哪些可以吃,哪些吃了有什么功效。一路上靠这个方法他们省了不少粮食,将士的身体状态也更好。
有商会的人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并效仿,没过多久,他们那边也升起了袅袅炊烟。
饭后紫涵一边散食一边采摘可以用的草药,这时商队那边有一个人似乎犹豫了会儿向她走过来。修远有留意到立刻闪身到她身后,随时防御。
“这位官爷,在下姓黄名振之,您放心我并没有恶意。”来人是个年轻男子,二十出头,这话是对修远说的。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紫涵,“敢问这位兄弟是位大夫吗?”他从紫涵的举止中大致猜出来。见紫涵颔首,他又说,“能否麻烦您移步给家父看看?他几日前突发高烧,吃了药也不见好转。这里距离城镇甚远,无法找到医生,我也是没有办法,便冒昧来打扰你们。”
紫涵见他言辞凿凿不像说谎,作为医者,她没办法做到见死不救。
“好,你带我去。”
“公子不可。”修远阻止道,然而紫涵心意已决,他只能跟着一起去。
黄振之带她来到一个营帐里,简易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赫然就是这个商队的领队,黄会长。原来这人是他儿子。
“家父几日前得了一场高烧,吃药退烧以后,每日都会低烧,吃药也没有用。”
紫涵听后上前去给他把脉,很快脸上就浮现了然。
“他可是每日酉时左右开始低烧?”
“是的。”
“酉时过完,烧自动就退。”
“是的。”
“无他,肾气虚而已。我开个方子,让他连喝三天就好。”
黄振之对这个结论半信半疑,但他还是按照紫涵说的做。“我这就去煎药,劳烦姑娘,是在下冒犯了。”
“???”
他看出她是女儿身?
紫涵也没多言,回到他们住的营地。一路修远还不忘教育,“紫姑娘,这样做太冒险,以后直接拒绝。”
紫涵知道他是担心战北城责怪,“放心,我有分寸。”
修远默默叹气,我看你就没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