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枫与周明生在城墙上站于天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晨曦的雾随着太阳升起也逐渐四处飘散,很快就消失不见。
这一夜终于安然度过。
霁枫深深呼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松一瞬,又很快提起来,如今城内将士不足两万,能撑过两日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只是没人敢想。
他伸了个懒腰,甩了甩僵硬的身子,抱怨道:“真困啊,我得去睡一觉。”
周明生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久久未动。
——
这一觉霁枫似乎睡了很久,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没有来山海关,还是在长安城,每日走马观花,肆意妄为。今日去明阳湖赏花灯,明日又去平安坊听听曲子,好不快活。
唯一让他不舒心的就是阿宁,她竟然爱慕筏燊,这当真荒谬!且不说筏燊与离芠蔚情投意合,心意相通,就是她与筏燊也无多大交集啊,怎会喜欢他?
可事实就是如此,阿宁每日都要找机会去见筏燊,还给他写酸掉牙的诗,虽然那些诗都是四处摘抄的,可阿宁最讨厌做这些文绉绉的事,能得她如此,已是不易。
筏燊有没有酸掉牙他尚且不知,他却是一肚子酸水无处可发。
于是一气之下就跟随父亲去了关外,两年都未回长安。
阿宁给他写信说,霁枫你送我的花开了,你要不要回来看啊?
他傲娇的回道,不必了,我这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地,上面的花可比你的花好看多了。
信才没送出去多久,他就后悔了,这里的草原辽阔,可没有阿宁,似乎也不那么好看了。
于是他不顾父亲的劝阻执意要回长安,总算赶在去青山的那日抵达,只可惜阿宁已经出发,他无法同她一道。
一回去又听说筏燊感染了风寒,要晚些时候才出发,而离芠蔚也要等他一道,这让霁枫气愤不已,这个离芠蔚当真可恶,筏燊明明是阿宁的,她怎么还要凑上去。
额,筏燊为什么是阿宁的呢?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阿宁喜欢的东西,都应该是她的才对。
这真是毫无道理可言,可霁枫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他硬凑了上去与他们一同前去,离芠蔚骂他,霁枫你这是做甚?你不去追着你阿宁,在这做甚?
霁枫白了她一眼,你管我做甚?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你管?
话一出口,就满意的看见离芠蔚气得嘴唇哆嗦,他心满意足的坐上马车。
许久不见阿宁,她还是那般可爱,青山老头讲得头头是道,阿宁听得一知半解,她问旁边的公子,他刚才说什么是为人,我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人吗?这岂不是废话?
可怜那位国公府三公子的脸,比调色盘还要精彩。
他终是没忍住出声,阿宁,你这些年果然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啊。
阿宁惊喜回头,在看到他的那瞬间眼睛瞪得老大,带着不可思议又有些欣喜,他便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只要阿宁开心,他怎么都是好的。
他们重逢的喜悦惹出了不小的动静,让青山老头不满,自然将他们赶了出去,他与阿宁却很开心,一个劲地不停说着话,连里面的课何时讲完都不知。
离芠蔚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他又狠狠地骂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与离芠蔚自小一起长大,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有事没事都要呛两句,不过离芠蔚说不过他,次次都要吃亏。
后面他与阿宁就不去听学了,他带了阿宁最喜欢的厨子,做好吃的给她,带她到山上游玩,日子很快也就过去了。
后来的事情就超出了他的想象,陛下要给离芠蔚与筏燊赐婚,筏燊抗旨不遵,入了大牢。再后来,筏燊接了圣旨,又在新婚当夜服毒自尽,霁枫觉得,筏燊莫不是傻子?
对了,他还同阿宁说了一些胡话,阿宁很难过,却也不能接受,于是他挥挥手,至此一去不回,说是再也不回长安……
他大声的对梦里的自己呐喊,你脑子坏掉了?那可是阿宁啊,你竟舍得将她一人留在长安城?
阿宁。
阿宁。
他大喊两声,从梦里惊醒过来,好半天才回过神,他无声的笑起来,这梦可真荒谬,阿宁怎会喜欢筏燊,即便当真如此,筏燊不愿娶离芠蔚,陛下怎会将他关入大牢,他与离芠蔚自小看不顺眼,但也知她的品性,她不是那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可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他心底没由来的一慌,起身走出了屋子。外面的天气异常沉闷,在这还不到六月的时节,一点风也没有,额上的汗不断涌下来,他叫住了一位路过的士兵问,施将军与周将军呢?
士兵指了指城墙,都在上面呢?
说话的士兵浑身缠满了绷带,说话时,扯动了额上的伤,痛得呲牙咧嘴。
即便如此,他还傻呵呵的笑着,如此憨劲让霁枫觉得分外熟悉,他问道:“你多大了?”
那位士兵一怔,呆呆应道:“下个月就满十七了。”
十七,霁枫想,比他还要小上两岁。他目光一凛,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说道:“你,好生回去歇着,莫要乱跑。”
“霁将军放心,只要我还能动,定不让敌人踏进城池半步。”士兵在身后喊。
霁枫脚步一顿,随后像逃也似的离开。
城墙上不像底下那般闷热,带了些凉意,偶有一阵风吹过,他的脑子便清醒了许多,他摸了摸方才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当下也缓和了下去,不知怎的,今日格外心慌。
施永生与周明生坐在地上,背靠着城墙,周边还坐了许多将士,都疲惫不堪。
施永生问:“周将军你说,这鲜卑小儿昨日未来攻城,又在算计着什么呢?”
实在不是他小心眼,只是这鲜卑人过于卑鄙无耻,老是使出一些下作手段让人厌恶。
不过战争嘛,自古以来拼的就是一个心眼,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以百姓的性命做威胁,逼迫他们就范。
百姓,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