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写到,李宇文第一次外出,花鹤年竟然把他带到了冥王府,这是让李宇文万万没有想到的。只是,他一直疑惑,人们说的忘川河在哪?那奈何桥在哪?那孟婆在哪?那开在彼岸的曼陀罗华在哪?
当然,他没有向花鹤年发问,他还是喜欢多看少说。及至花鹤年对冥王说,“我把我的接班人带来了”时,他分明看到冥王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冥王把花鹤年和李宇文带到大殿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屋子内淡淡的烟雾,但并没有任何异味,虽说是冥间,倒像带了那么一种仙气。
窗前,应该就是刚才自己所想的彼岸花了。绿色的花茎直挺挺的,无一片叶子,只有一簇簇卷曲着的花瓣,那么红,像血,像火。那是触目惊心的一种颜色。
屋子内收拾得很整洁,设有茶桌,座垫。冥王引他俩就座,那四个丑陋的随从中,走出一个人来,给他们三人倒了茶。
仙翁哈哈笑着,说:“冥王兄,这次我来,还是先向你表示感谢。”
“何出此言?”
“还记得今年春天,我向你讨了一个人情吗?就是他,李宇文。”说着,花仙翁眉眼里都是笑。
“哇哈哈哈,花兄,你呀,还提这个干嘛,我现在可是后悔了啊。”冥王说着,看了看李宇文,又道:“这个李宇文,是吧?要是来我这里,一定也是我的得力干将不是?你应该听说了吧?他在我这地界里,可是名人。我真是,对他刮目相看呀。”
“要知道,进了这鬼魅之地,个个都学得自私,恨不得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跟任何人打交道。不是,不跟任何鬼打交道。之前,也有些找不到主的财产,都是我手下的这些判官们分了,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李宇文倒是与众不同,他把财产全给了那些流浪的小鬼……”
花鹤年朗声笑着,说:“冥王兄,他的性情如此,善良是他第一大品格,还有,无论做什么,都尽力而为,对人也大度……”
冥王道:“别在我面前使劲夸他了,你越说,我越后悔。说吧,这次,主要来干什么?”
旁边的一位大汉,给他们三个人续了茶水,李宇文伸手挡了。他喝不习惯这里的茶,说不出一种什么味道。知道吧?老家里原来的懒水井和甜水井,这茶水,竟然有懒水井的味道,透着一股子微弱的腥咸。
花鹤年说:“冥王兄,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和鹤仙的事,我一直放心不下。我不想在花间地带久待,只要时机成熟,我发誓要离开那里。”
“你的心情我懂,不过,天上那些家伙,会同意吗?”
“这正是我所顾虑的。不过,无论如何,我现在要做好一切准备,到时,万一他们不答应,我……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了这些,花鹤年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反正,我不会把鹤仙一人丢在那里不管。”
冥王也忧心忡忡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花鹤年说:“我?我这不是先把花梅文带来跟你见个面,以后,我们花间地带的所有事情,都由他来跟老兄您对接。花间地带是个好去处,务必选拔优秀的人才,务必管理到位才行。”
李宇文心里有些忐忑,虽然花鹤年一直说让他当接班人,可他总觉得自己不能胜任。这上达三界的事,他一个凡人,如何能够呢?
冥王再次认真地看了看李宇文,说:“花兄,别太忧虑了。我看,你这个接班人没啥问题,尽心培养就是。现在,都练成哪些本领了?”
花鹤年再次朗声笑了起来,回道:“这不是时日还尚浅吗?他第一个学会了腾飞术,我就先带他来见您了。他的识花术也进展迅速,现在所有的花草都能识得出来了。”
“接下来呢?”冥王又问。
“练识人术呀。等他练完识人术,我就得再去求朋友,练几手武艺,哈哈,那时,他就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我也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花鹤年满眼憧憬。
冥王笑了,说:“你这是要培养一个孙悟空吗?”
“何止呢,孙悟空总得要得人帮助才能成事,我要让把他培养得一人撑起天地间。”花鹤年道。
冥王大笑,伸出他那长满汗毛的手,拍了拍花鹤年的肩膀,说:“花兄,目标很高大,现实很骨感呀,非要给自己定那么高的目标吗?”
花鹤年也大笑道:“冥王兄,我也不想这样呀,可是,要不这样,我怎么可以无牵无挂地去陪伴我的鹤妻。”
说完,他收敛了笑容,接着又是一声长叹。
李宇文一直微垂了眼睑听他们二人谈话,他认为,他们的谈话,根本没有他插嘴的必要。
现在,冥王把话头递给了李宇文。
冥王问:“花梅文,你师傅说的这些,你觉得能够做到吗?”
李宇文这才抬了眼,诚恳地说:“冥王,仙翁,你们让我说,我就说几句。关于我当接班人这事,我一直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不能胜任,可是,我又不可辜负了仙翁的厚望,只能勉强而为之。”
听了这话,仙翁并无任何表情。冥王刚饶有兴致地示意他讲下去。
“您知道吗?我上次因为练习腾飞,闭了眼,误打误撞地闯了鹤仙的地盘,差一点给仙翁和鹤仙惹了祸。那时,我就暗暗发誓,我一定学好本领,到时可以帮仙翁和鹤仙一臂之力,让他们过上团圆的日子。”
听到这里,花仙翁用欣赏而感激的目光看了看李宇文,随即又看向了冥王,意思是:你看到了吧?我选的接班人一点儿错也没有。
冥王赞许地对李宇文说:“花梅文,呵呵,我也跟着鹤年称你花梅文吧,其实,当初你在我们这边的花名册上,是叫李宇文的。你能为你师傅着想,这一点难能可贵,我支持你,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李宇文赶紧站起来,欲行礼感谢。冥王一伸手拉住了他,说:“免了免了,我跟鹤年这交情,一切俗礼都免了。”
冥王接着说:“这样吧,花梅文,以后,你要是继续了你师傅的职位,只要你事先物色好的人,我也会像给你师傅开绿灯,让人畅通无阻。另外,对于识人术,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李宇文抱拳谢过,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说:“仙翁,冥王,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想当初,花间地带的掌门一职,我记得仙翁曾说过,他这一职位是当时天上委派的,包括鹤仙也是。那么,这仙翁的接班人,能随意找人? 不用通过上天同意?”
仙翁笑着说:“这个不用多虑了,当时,他们因为强行把我和鹤仙分开,给我的‘福利’就是让我自己选接班人。哈哈哈,这也是唯一能让我舒心的事了。可是,这么多年来,花间地带来了那么多人,虽然他们个个人品都不错,可我还真没选出一个满意的人来,直至看到了你。”
冥王说:“知道吗?你师傅当时来找我,那喜形于色的样子,真是难以形容。他说,那个李宇文,好生给他留着。”
李宇文愣了一下。
冥王接着说:“还有,其实,当时你被古树砸中后,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了。那都是花兄来求我,看在你为人善良,尊老爱幼的份上,让你跟家里人好好地待些时日。所以……”
李宇文笑了笑,没有作声。家人们陪伴他的劳累模样,失去他的痛苦模样,那熬红的眼睛,那哀痛的哭声,又在他的眼前浮现。
还有,自己受的那些罪,哪是骨肉之痛那么简单?
花鹤年笑着瞥了两眼李宇文,知道他此时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他安慰道:“是呀是呀,我是求了你的情,让他多跟家人待一阵子,特别是他的儿子,出外17年,哪能一下子就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呢?不过,让梅文多留了那38天,也确实让他受苦了。”
听花鹤年说到自己的儿子,李宇文的鼻子猛然一酸,李厚德,就是他当时魂牵梦绕的儿子呀。
一家人看着厚德长大,可他去当了兵,考了军校,把自己最好的17年的光阴全留在了部队里,这么多年,他哪一个春节都没有在家里团圆过。
本想儿子转业后,他们父子见面的机会就多了,怎奈父子情薄呀。自己受了伤,儿子在医院里陪了37天,他撒手人寰,儿子的痛苦无以言表。
冥王和花鹤年见李宇文的思绪已飘走,两人都暂时停止了交谈,他们不想打断李宇文的思绪,就让他的思想自由地飞一会儿吧。
当李宇文意识到自己走了神,意识到冥王和花仙翁在照顾他的情绪,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冥王,仙翁,我李宇文无以为报,自当尽力办好仙翁交给我的任何任务。”
于是,接下来,冥王跟李宇文约定好了学习识人术的事,冥王说,只要李宇文有时间,他随时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