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李宇文应该是修习时太累,这一夜,竟然睡得相当安稳,没做梦,没忧伤,醒来时,头脑异常清醒。
他伸了个懒腰,翻身起床。
他不喜欢睡懒觉,在家的时候,也从来不睡懒觉,即使不去工作时,也早早地起来,收拾一下卫生,让家里总是清清爽的。
又是写回忆录的时间了。上次,写到什么地方了?
他翻看了一下自己的纸稿,看了看。对,才写了两篇,一篇是《我的家乡》,一篇是《父母的婚姻并不般配》,接下来,就是第三篇,写什么呢?
他想了想,随即在纸上写下了题目,这次,写得清楚点儿,方便下次续接。《我的回忆录之三:我的母亲》。
在先写父亲还是先写母亲这事上,他纠结了一阵子,最后,决定先写母亲,要是放在情感的天平上来衡量,他是有些侧向于母亲的。
好,现在开始写吧。只是,一下子,那么多难言的情感凝滞笔端,李宇文一时不知从何写起了。
想了片刻,还是从母亲的娘家开始写吧。
以下,是回忆录的内容,为了简便起见,不再加引号。
我母亲,是家中的第四个孩子,上面有两个哥哥,是我的大舅和二舅,一个姐姐,是我的大姨,身下还有一个妹妹,是我的三姨。
据说,我的大舅在28岁那年就死了,死于军阀混战,当时,他已娶了老婆,他嫌我姥姥给他找的老婆脸上有麻子,太丑,所以执意要当兵,赚了钱好娶一个漂亮的媳妇。
但是,大舅的愿望并没有实现,他当的是国民党兵,没有当满三年。他很聪明伶俐,干活不惜力气,入伍不久,就被选了去给国民党的团长当勤务兵。那个团,就驻扎在我姥姥家的北边10里路的地方。
但是,即使离得这样近,大舅也不常回家。
对于他的死,是在意料之中的,当兵的人,枪林弹雨中,能活下来的,都是大命的。
至于我的大表哥,我大舅唯一的血脉,是背生的,也就是说,大舅死后,我大表哥才出世,那时,大舅母已带着他住回了娘家。
后来,我大表哥又回到了汪家,据我母亲说,是我姥爷去大舅母的娘家偷回来的,那时,大表哥才是个3岁的孩子。
不过,我可不相信“偷回来孩子”这一传说,试想,才3岁的孩子,家里人不得好好看着?哪能让他随便出门,一定是姥爷找到了大舅母,说了好多好听的话,才把大表哥带了回来罢了。
好像说偏了,要写自己的母亲,怎么就写起了母亲的家人了呢?
母亲小的时候,不太受姥姥待见,依母亲的说法,是因为姥姥对大舅母不好,而母亲往往站在大舅母那一边,极力反对姥姥的不公平对待。
但是,即使姥姥骂她,她也依然向着大舅母,她说,大舅本来做得就不对了,把自己的老婆撇在一边,想去找漂亮的,这已经很让大舅母委屈了,要是家里人再对大舅母不好,让人家在这个家里怎么生活下去?
所以,多少年之后,当大表哥长大成人,去找了自己的亲娘,大舅母对他说:“你呀,千万别忘了你二姑,要是没有她,我在那个家根本待不下去。”
大表哥的二姑,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的少女时代,学会了纺线做鞋缝衣等女工,她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荣,一个叫崔。母亲经常带着自己的纺车去荣家,三个人一起纺线。
有一天,当母亲纺完线正准备回家时,听到外面枪声大作,吓得她们几个人赶紧关上窗户,躺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直到枪声渐渐稀了,停了。母亲才小心翼翼地搬着纺车回家。
那个战争年代呀,每一次枪声,都会让村里的人胆战心惊。
姥姥家那个地方,是产烟区,姥姥和姥爷都抽烟,后来,母亲感觉特别好奇,也趁没人在家时,卷了旱烟来尝,尝着尝着,她也习上了抽烟,那年,她12岁。也就是说,到母亲83岁去世,她的烟龄已经满了70年。
我们兄弟四个,或许也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吧,也都是烟民,当然,父亲偶尔也抽,但他抽得比较轻。
母亲说,后来她与好友崔和荣分裂了,根由就是那次她在我姨姥家生天花。当时,她心里是害怕的,就怕好了天花后,脸上长麻子。所以,她不愿听到别人不好听的话。
可偏偏,那天,姥爷把我母亲用车子推到村口时,荣和崔就在村口等着她,一个劲地说:“麻子核,麻子核,来,掀起衣服看一看,脸上是不是成麻子核了?”
母亲听到她俩的声音,特别生气,她当时希望听到她们安慰的话语,就是说句“不用怕,有好多人生天花不生麻子的。”即使后来生了麻子,母亲也会感谢她们的安慰。
可是,她俩是母亲最好的朋友,却这样盼着她生麻子,这对一个才14岁的女孩子来说,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
自此,母亲不再与她俩一起做活计,当然,母亲脸上也没长麻子。
母亲说:“幸亏当时没留下麻子,要不得让这两个妮子笑话一辈子。”
母亲待字闺中,一直到了20岁,在那个年代,女孩子这么晚结婚的不在多数,大多十七八岁就嫁人了。
父母结婚四年后,才生下了我。那年,母亲24岁,父亲20岁。
而我是个早产儿,在娘胎里待了7个月,就出生了。我估计,这与母亲的体质弱有关系,因为,我二弟宇武也是早产,不过,他在娘胎里比我多待了一个月,是8个月出生的。
我比二弟宇武大4岁。
可在我二弟不到2岁时,我奶奶去世了,她是饿死的。
在那个都吃糠咽菜的年月里,一向吃饭挑剔的他,咽不下糠菜,又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只有死路一条。
奶奶死后,母亲独自担负起照顾我和二弟的责任。
那时,我的老奶奶也被我二爷爷嫌弃,转来转去,也住在了我家。母亲既要照顾我,又要照顾我和二弟,可以想象,她当时有多么焦心。
可是没有办法,她去集体上工时,就把我和二弟拴在窗户棂上,我们俩饿了就哭,渴了倒是有水喝,但是,要是小便和大便的时候,也得这样解决在炕上,母亲给我们放了一个小盆子,谁要解决了,就全部解决在那个盆子里。
家里依旧穷,当然,不光我们一家这样,似乎所有家庭都这样,没有可以吃的东西,所有人都要去大食堂领定量的饭,而这些饭,根本吃不饱。
没有办法,母亲学着在院子里种了一些野菜,比如云星菜、扫帚菜等。
那时,我已经能挎着小箢去食堂打饭,我老奶奶地份,原封不动地给她打回来,母亲让我送去,从来没克扣她一丁点儿粮食。
母亲采了野菜,煮熟了,放点儿食盐,团成一个个的菜团子,老奶奶吃饭时,母亲会给她添上点,这样,老奶奶一天两个馒头的日子就能撑下来。
早上,她吃一半馒头,配点儿菜粥。中午吃一个馒头,配个菜团子,晚上,吃半个馒头。
如此,老奶奶在我家长住下来,直到她去世。
后来,我老奶奶的女儿的孩子们从东北回来,特意来我家看望母亲,以谢她当年对老奶奶的好。
母亲曾对我说过,老奶奶为何选在我家住呢?就是因为,只有我母亲给她领饭时,不克扣她一星半点,而她在自己亲儿子家、在我大伯家和我三叔家时,她的口粮都被克扣过。那时,我三叔三婶还没去东北。
真是,应了那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对了,我这位老奶奶,并不是我的亲老奶奶,他是我二爷爷的亲娘,却不是我爷爷的亲娘。这个关系,你们懂吗?
也就是说,我的亲老奶奶生了我的爷爷后,去世了,后来我老爷爷又娶了这位新老奶奶,生了我的二爷爷,可是,我的二爷爷却不管他的亲娘,最后,是我母亲为我老奶奶养老送终的。
老奶奶在临死前,曾对母亲说:“我死后,你自己给我穿衣服就行。”
母亲温言细语地说:“嬷嬷,我一个人不害怕?”我们那里,称奶奶是叫嬷嬷的。
我老奶奶说:“不害怕,自己人不害怕,你自己给我穿就中。”
果然,老奶奶死后,母亲一人给她穿好了衣服,才让父亲去叫二爷二奶,去叫大伯大娘。
那时,三叔三婶已经去了东北。
多少年后,当我与母亲谈论起我的老奶奶,我曾问过她:“当时,人家都不养老奶奶,为什么你要养她呢?况且,她后来不能走路,还是因为给大娘家看孩子跌坏了髋骨。”
母亲说:“一个老婆子,怪可怜的,我要是再不管她,那她去哪里?我信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再说,你老嬷对我也真心的好。”
母亲就是这样,她把并不是自己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却那样尽职尽责,我想,我是秉承了母亲这种品格的。
李宇文写到这里,停下笔,呀,这一上午,只写母亲还没有写完呢,感觉还有好多好多话,都要为母亲写下来才行,不吐不快。
于是,他拿起笔,在题目旁边添了两个字,把题目变成了《我的回忆录之三:我的母亲之一》。
好吧,今天就先写这些,主要写了母亲娘家的事和母亲照顾我老奶奶的事。
明天,继续。
不过,下午的修习,是不是不是要继续去练呼唤?
仙翁说,他要请天庭上的神仙来给其他仙友授课,下午,会有神仙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