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王都。
距离秦魏战争已经过去了十数天,从起初的攻入秦境,到被打回老家,魏国这一战损失了近七万人!
这一战,直接将魏王打怕了,最后的一丝胆魄直接被打散,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权贵大臣们惧秦之威,纷纷提议割让鲁阳之地,以此平息秦国怒火。
自信陵君魏无忌死后,魏国便再无一英雄角色,虎狼之秦于西,无时无刻不威慑着魏国群臣。
这个提议,魏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同意了。
这一次不仅损兵折将,白给了胡人那么多兵器盔甲粮食,最后还倒赔了鲁阳之地。
这令怒火中烧的魏王不顾少数大臣反对,直接把龙阳君罢免了。
因为是龙阳君负责的此事,当初提议联合韩赵,趁着嫪毐内乱,攻打秦国。
结果是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所幸,秦国并未问罪魏国,而是接收了鲁阳,这令魏国朝堂上的人不免松了口气。
秋雨连绵,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撑着油纸伞,如风掠过。
梅三娘看着这一切,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面色铁青,特别是得知了最近城内逐渐升起的风波,只觉得曾经所做的一切无比讽刺。
这座城,不知死了多少魏国士兵、魏武卒、披甲门弟子换来的平静,他们以血肉之躯捍卫了大梁城的繁华。
她的脾气不似典庆那般稳重,十分火爆冲动。
忍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得知的真相却是这。
师傅的死竟然涉及了这么多内幕!
“魏庸,魏王!”梅三娘咬紧牙关。
权力的斗争,君臣的相向、勾结,她不想碰这些,更不愿相信其中有这么肮脏。
当年师傅的死太过蹊跷,一直是一个谜,信陵君声称会给他们一个解释,给披甲门解释。
然,信陵君却不幸死于刺杀,这个秘密再次葬下。
她一直有所怀疑,认为魏王参与其中,毕竟师傅若不想死,天下谁能杀死他?!
如今,这些谣言似乎印证了她的猜想。
。。。。。。
很快,梅三娘便是跟着一则指引,找到了一个巷子胡同里。
“你很想知道答案。”
胡同里,是一名身穿黑色劲衣的人,雨点落在斗笠上,幽沉的声音从那张面具下传出。
轰隆!
天空划过一道银色雷龙,弯弯曲曲的蔓延天际,沉闷的雷鸣炸响耳膜。
“你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
梅三娘冷声问道,紧紧盯着前面那人。
她虽然性格冲动,但不至于无脑,这人知晓那么多,甚至是当年的所有内幕,必然有其目的。
“你不必知晓我是谁,有人不愿这场不公就此沉底,你既追寻真相,也只需追寻真相。”
对面的人继续开口。
轰!
伴随着一声惊雷,梅三娘抬手,接住了扔过来的一捆卷轴。
“祝你大仇得报。”
那名黑色劲衣人纵身一跃,至房顶,几个跳跃便是消失在了梅三娘的视线里。
啪嗒啪嗒!
随着时间推移,雨势也是逐渐扩大,浸湿了卷轴,梅三娘驻足在原地,拿着卷轴的手在颤抖,不敢相信当年之事竟有这般曲折。
“这些混蛋!”
梅三娘脸色渐渐冰冷,盯着卷轴的双眼逐渐覆上了一层怒意。
将卷轴收起,梅三娘离开了胡同,她要去找大师兄对峙,因为这卷轴上的内容有很大可能是真,当年的真相大师兄肯定知晓。
哪怕知晓有被利用的可能,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
半个时辰后,梅三娘来到了大梁城外的驻军营地。
魏武卒之于魏国有特殊意义,每逢战争,总是魏武卒挡在前面,若非如此,魏军的伤亡只怕更甚。
历经岁月更替,当今魏国国力衰退,不复巅峰,只剩下不足四千魏武卒。
此一战,又伤亡不小。
而魏武卒之中又以披甲门弟子为中坚力量。
披甲门的弟子见到一名女子骑马而来,扎着干练的橙发,英姿飒爽。
“三娘?”那名弟子疑惑道。
“大师兄呢。”
梅三娘神情阴沉的询问道。
那名弟子愣了愣,不明白梅三娘为何一副欲要发火的神情,道:“大师兄在军帐,正在和师兄弟们......”
话还未说完,便被梅三娘推开。
顿时,其他弟子围了过来,纷纷不解。
“三娘今天这是怎么了,脸色阴沉的吓人。”
“她去找大师兄作甚。”
“我听说三娘一直在追查师傅的死因,莫非是因为这?”
此刻,军帐中。
一个彪汉正和几名披甲门的弟子围在篝火周围。
典庆这个大块头一个人站了三四个位置,虎背熊腰都不足以形容块头之大,如一座小山坡,一双大手一下能把人脑袋给拍歪,力大无穷。
秋雨时期,空气都是湿的,篝火飘忽不定,大帐内充斥着一股沉闷气氛。
“这一仗魏武卒损失过千,披甲门的弟子也死伤不少。”
陆武是魏武卒的千长之一,双臂健壮有力,身形魁梧壮硕,情绪却很低落。
典庆用树枝翻了翻火堆,闻听此话,沉默不言。
“最近城内谣言四起,有关当年那件事,我怀疑有人搞鬼。”副统领沉声说道。
不怪他疑心,大梁城内的谣言忽然就起来了。
谣传当年魏国大将军之死是因为魏王,魏王因忌惮大将军在军中的威信,又掌握魏武卒,在军中一言九鼎,从而借用大司空魏庸之手,杀死了魏国大将军。
这个时间点,传出这样的言论,很难让人不心生猜疑。
如今不似以往,魏武卒以及披甲门,与魏国方面关系十分微妙,稍有不慎这个火药桶便会爆炸。
前脚才从前线撤下,后脚就谣传了这样一则动摇军心的谣言。
不清楚是内是外,可以肯定此人不怀好意。
“三娘她。”
副统领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突然投向帐外。
却见,梅三娘闯了进来。
所有人皆是看了过去。
“三娘,你怎么来了。”
典庆脸上意外,旋即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他虽然眼睛瞎了,听力和感知更胜以往。
梅三娘来到火堆前,面对这个她最敬重的师兄,握了握拳,那一丝软下来的心再次坚定,当年若非师傅收留她,她早已饿死在荒郊野外。
“大师兄,你告诉我,告诉师兄弟们,当年师傅究竟是怎么死的。”
梅三娘看着典庆,冷声质问道。
周围的人神情皆是一紧,看着梅三娘,又看向典庆。
“三娘,城中那些谣言很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不可轻信。”副统领皱眉劝道。
梅三娘性格烈火,为人直来直去,因为当年之事,大多披甲门弟子都心存芥蒂,更不用说她了。
他知道,梅三娘很可能是因为听到城中那些风声,前来找典庆质问。
“是与不是大师兄你清楚,我只要一个答案!”
梅三娘声音加重了些许。
大师兄一定知晓当年之事,卷轴上面是真是假,与其对峙一番便知道。
典庆沉默了,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作何从解,难言之感显露在面庞上。
梅三娘沉声说道:“魏王忌惮师傅的军权和威信,在师傅的酒里下了毒,利用魏庸除掉了他。”
“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些。”
典庆闻言微微抬头,语气透着不敢置信。
梅三娘突然笑了,笑得很讽刺:“重要吗,师傅已经死了。”
其他人见此一幕,睁大了眼睛,不仅是惊讶梅三娘说的这些,更是典庆的反应。
难道真是魏王害死了师傅?!
一些人的心沉了下来,若真是如此,未免让人太寒心了。
他们为魏国出生入死,拼杀在最前线,死了那么多弟子,却换来这样的对待。
“三娘,你真的要走。”陆武不舍的道。
他亦是当年披甲门一起出来的人,和梅三娘等人一块玩到大的,他们这些人一直把梅三娘视做妹妹。
只是,发生了那件事后,梅三娘性格变化过大,脾气越来越火爆。
他在军中也有几个年头了,也算是披甲门的老人了,当年那一批一起出来的弟子,在战争中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
“谁愿意卖命谁卖,老娘不受这个气!”梅三娘双眼渐渐泛红,情绪再也压抑不住,激动愤恨的大喊了出来,离开了大帐。
她不甘,魏王如此待他们,大师兄却还要为魏国卖命。
师傅,和那些师兄弟都白死了!
随着梅三娘离开,帐内陷入沉默。
“让她走吧,披甲门总要留下火种。”典庆叹了一声,颓废的坐了下来。
“大师兄。”
陆武忍不住看向典庆,似想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典庆没有说话。
一名魏武卒看向身形壮硕的陆武,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魏武卒和披甲门只怕......”
“可师傅,还有那些弟兄不就白死了!”
另一名披甲门的弟子愤懑道。
“为今之计,只有龙阳君可以帮我们。”有人建议道。
魏国朝堂的那些人是个什么货色,他们一清二楚,唯一可能帮他们讨要说法的,唯有龙阳君。
“可他已经被大王罢免了。”
众人闻言一怔,是啊,因为这次事件,龙阳君被推出来背了锅,被魏王罢免。
如此,他们还去哪里讨要说法?
......
梅三娘回头望了军营一眼,痛心不已:“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回想起方才师兄的懦弱,她不明白,为何遭遇了如此不公也要继续为魏国卖命,这与从小到大认识的师兄截然不同。
敞开了卷轴,梅三娘的怒火便忍不住,只身朝着大梁城赶去。
她要带着那些师兄弟离开。
为了这样一个大王而死,为了这么一个国家而亡,根本不值。